(翌日清晨)
王旭堯深吸一口氣,跟在丹田內金老虛影后,踏入了那座傳聞中藏盡世間功法的藏書閣。青石階蜿蜒而上,每踏一步,腳下便泛起一圈幽藍漣漪,仿佛每一步都踩碎了凝固的月光。
金老的魂魄化作一縷金光,懸浮在他身前,聲音如古鐘般低沉,震得石階下的寒潭泛起細微波紋:“此處禁制重重,你需以心念引路,莫被表象迷惑。”踏入閣門的那一刻,王旭堯眼前驟然一花。書架并非木制,而是由千年寒冰雕琢而成,每一層都浮動著不同顏色的光暈——赤如烈焰在冰中燃燒,紫似雷霄在霜間游走,幽藍者透著死寂之氣,仿佛能凍結魂魄。卷軸密密麻麻排列其間,封面竟皆以異獸皮毛所制,有的還滲出絲絲腥氣,腥味混著冰寒刺入鼻腔,令人作嘔。金老虛影掠過一排書架,指尖輕點,冰壁驟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里一卷泛黃的竹簡,縫隙中涌出的寒氣瞬間在指尖凝成冰晶,刺痛肌膚。
“此卷《玄脈導引訣》適合你,但需以自身血為契,方能開啟修煉。”王旭堯接過竹簡,指尖剛觸到冰涼表面,忽覺丹田一震。金老的魂魄竟在此刻泛起詭異的紫芒,原本溫和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仿佛被某種力量撕扯:“快滴血!莫遲疑!”
他咬破指尖,鮮血滲入竹簡紋路,腥紅的血珠在泛黃竹簡上蜿蜒如蛇,瞬間被吸得一干二凈。剎那間,整卷竹簡迸發出刺目金光,無數符文涌入他腦海,功法運轉路線如星河流轉清晰浮現。可與此同時,他隱約聽見竹簡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是被困了千年的魂魄,在解脫與不甘間掙扎,那嘆息中夾雜著沙啞的哽咽,仿佛有人被封印的唇齒間溢出最后一絲哀鳴。
“金老……”他欲言又止,卻發現虛影已退至閣門邊緣,背影竟透出幾分模糊,如風中殘燭,“速記功法,此地時辰流速與外界不同,莫耽太久。”王旭堯強壓疑惑,閉目默記符文。待他睜眼時,竹簡已恢復黯淡,而金老的虛影卻徹底消失了。閣內寒氣驟然加劇,寒冰書架開始滲出黏液,滴落地面竟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坑洞,黑煙升騰間,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腐爛與冰寒交織的刺鼻氣味,仿佛連時間都在腐蝕中扭曲。
“不對勁……”他沖向閣門,卻發現原本清晰的出口已被無數扭曲符文覆蓋,符文如活蛇般在冰壁上蠕動,發出沙沙的鱗甲摩擦聲。身后傳來一輕笑,似從所有卷軸中同時響起,笑聲清冷如冰刃劃過耳膜:“找到了?可愿知曉,為何這功法千年無人能修至大成……”音落,王旭堯應聲倒下。
一道倩影緩緩浮現——她立于寒冰書架之間,銀發如月光傾瀉,垂落至腰際時泛著冷冽的幽藍光澤,每一縷發絲都似凝結了千年寒霜。藍眸深邃如無盡冰淵,瞳孔中隱隱有紫電游走,凝視時仿佛魂魄都被吸入其中,凍結成永恒的冰雕。身材纖細卻透出駭人的威壓,一襲黑色長袍裹身,袍角繡著暗銀紋路,似星圖又似咒文,隨著她每一步踏出,寒氣在她足下綻開冰蓮,轉瞬又碎成齏粉。
張夢琪,這位傳聞中的“魔女”,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卻又暗藏著讓萬物凋零的恐怖力量。“夢琪,是你?”方才還消失了的金老又重新出現在王旭堯身旁,只不過現在的他蒼老的臉龐上多了一絲虛弱,金光虛影微微顫動,似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金老凝視著她,目光中既有舊友重逢的復雜,又藏著未言的嘆息。他欲言又止的瞬間,虛影的手掌不自覺地抬起,似要觸碰她頸間的疤痕,卻又在半空凝滯,指尖泛起一縷顫抖的金芒,最終化作無聲的嘆息。
張夢琪的美眸中閃過一縷驚訝,藍眸中的紫電驟然加劇,寒意更甚。她猛地抬手撫上頸側那道暗紅疤痕,動作如閃電般凌厲,卻又在觸及傷痕時微微僵住。銀發無風飄起,露出疤痕如蛇般盤踞的猙獰,她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三分譏誚七分寒意,長袍無風自動,卷起滿地冰晶:“你居然還沒死?!”話音未落,閣內溫度驟降十度,寒冰書架上的光暈開始瘋狂閃爍,仿佛有無數封印在躁動。
她轉頭望向金老,藍眸中卻閃過一絲極快的恍惚,似在透過他蒼老的面容尋找某個早已模糊的影子。金老虛影顫抖得更厲害,金光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紫霧,仿佛被某種痛苦撕扯。他長嘆一聲,聲音如枯葉落地,帶著千年未散的塵埃:“前塵因果,不提也罷。倒是你啊,怎落得如此模樣?”
他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疤痕上,那里曾是他用畢生修為護住的最后一片肌膚。當年她渾身浴血,他跪在冰原之上為她續命,可如今那疤痕上的幽藍火焰,卻讓他明白——她終究沒能走出那場背叛的陰影。
張夢琪冷笑一聲,指尖燃起幽藍火苗,火焰舔舐疤痕的瞬間,血痕更深,痛得她渾身一顫。她猛地收回手,將火焰掐滅,仿佛不愿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脆弱:“模樣?當年你救我時,可曾想過今日我會‘如此模樣’?”她猛然轉身,玄袍掃過寒冰書架,震落一卷古籍,古籍封面異獸的皮毛驟然蠕動,露出森森白骨。
她的聲音陡然尖銳,威壓如泰山壓頂,“當年你拼死護住我半條命,卻任由我被那賊子困在‘噬魂陣’三百年!你可知,我被抽去七魄時,你在何處?!”冰壁在她話音中裂開蛛網紋路,寒氣凝成冰刃懸于空中,卻始終未落下。金老虛影劇烈搖晃,蒼老的面容上浮現痛苦之色。
他踉蹌半步,虛影幾乎潰散,卻強行凝實:“我……我尋遍九州,終得破陣之法,可待我趕到時,陣中只剩一縷殘魂……”他的聲音哽咽,金光中滲出淚水,在虛空凝成冰晶墜地,“我以魂為契,替你補全三魄,可你最后那一魄……被那賊子煉進了‘’萬魂幡“啊!”
張夢琪渾身一震,藍眸中的紫電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她踉蹌后退,玄袍沾染黏液,卻渾然不覺。長袍下的手指死死攥緊,指甲刺入掌心,血珠滴落在地,與腐蝕的黑煙交融成詭異的血蓮。
“你……補全了三魄?”她喃喃自語,聲音如冰裂,美眸中閃過一絲破碎的希冀,卻又被自嘲覆蓋,“可那又如何?我早已……回不去了……”她猛地抬頭,威壓再度席卷,冰刃呼嘯刺向金老,卻在觸及他虛影時驟然消散,化作滿地冰塵。
金老虛影愈發透明,卻緩緩伸出手,似要觸碰她顫抖的銀發。那動作輕柔得仿佛跨越千年,指尖還未觸及,便已消散:“當年之事,是我愧對你。但‘萬魂幡'尚有解法,你體內那縷殘魂……便是關鍵。”他的聲音虛弱如風中燭火,卻透著堅定。張夢琪冷笑戛然而止,藍眸中閃過驚疑。
她猛然抬手,冰刃再度凝聚,卻懸停在半空:“殘魂?你莫要誆我!若真如此,我怎會……”她話音一頓,忽覺丹田深處傳來一絲熟悉的暖意,如當年他為她渡氣時的溫度。那暖意微弱如螢,卻讓她渾身一顫,冰刃“咔”地碎成齏粉。閣內寒氣驟然停滯,黏液凝固成冰,所有符文在此時安靜下來。
金老虛影已淡如薄霧,卻露出一抹溫和笑意,仿佛回到當年為她拭去淚水的時光:“你且聽這藏書閣的回聲——可曾聽見,千年前那個總跟在我身后,嚷著要學‘破冰訣’的小女孩?”他的聲音消散在冰塵中,最后一縷金光沒入張夢琪的眉心。
張夢琪僵在原地,銀發無風自舞,藍眸中泛起層層漣漪。她緩緩抬手,觸碰眉心那縷殘留的金芒,指尖顫抖如枯蝶。一滴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在寒冰地上凝成一朵永不凋零的冰蓮。千年寒霜,在此刻悄然融化……
那日,王旭堯從昏迷中醒來之后,便驚奇地發現,那位曾險些讓自己命喪當場的“張夢琪”,竟然也像金老一樣寄存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中,現在里面除了靈氣之外,又多了一分生氣。
“小少爺,今日是通靈大典之日,您該去覺醒命魂了!”緗葉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好似銀鈴輕聲作響。
“通靈嗎?好,我這就出來!”王旭堯道,隨后便起身下床,換上一件黑裘,推開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