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森此刻只恨自己未曾修得佛門六通中的“天耳通”。

若有此神通，縱使相隔百里，諸般動靜亦如響在耳畔，何須在這里被動揣測。

“可還有其他妖王動向？”他復又問道。

翎妖略作思索，揀選幾路略有神通的小妖王報上：“七絕山的紅鱗大蟒精已備厚禮，正前來朝圣；另有嚎風谷的啼嚎夫人、石髓山的黑石公、碧波潭的浪里渾鯰魚精……”

這些原本就是附庸于小雷音寺的小妖小怪，平日不顯山露水，如今佛帖傳遍，他們反倒搶先表態，紛紛攜禮來朝，眼下已陸續逼近寺界。

對這些攀附之輩，唐森并不放在心上，只淡淡聽著。

他忽然心念一動，看向翎妖：“那……觀音禪院那邊，可有動靜？”

翎妖搖頭：“回圣僧，尚無消息。”

唐森不禁蹙眉。

佛貼傳出已有些時日，就算是3G，那也應該收到了吧。

依那孫猴子的急性子，怎會毫無聲響？

還有那金池長老，老謀深算、慣觀風色，豈會置之不理？

靜得反常，便是風雨欲來之兆。

“無事了，你先退下吧。”唐森道。

翎妖悄然離去。唐森輕掩房門，燃起一柱寧神香。青煙裊裊升騰之間，他心念一轉，已遁入蓮臺心境。

此次，進入心境之中，他也不顧得給魚喂食，也沒有急著給靈樹澆水，便匆匆來到寶塔內打坐起來，開始梳理自身的香火之氣。

這幾日的時間，他借助靈泉的滋養，以及地靈香的輔助，還有民間的香火滋養，又凝聚了十幾道香火氣，每日都有幾縷香火氣的進賬，加在一起也將近九十縷了。

但是越到后面凝聚的速度越慢，由原來的兩縷、三縷，如今僅能一縷。

這讓唐森備受打擊，原以為按照這個速度，一路順風順水，凝聚第二縷愿力近在咫尺，現在看來并沒那么容易。

要想練就佛門六通，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

唐森近來潛修《圓覺經》文殊卷，已基本領會其中奧義。

自天通山一役，他愈發察覺青玄獅子的金身法相越發凝實，對付尋常小妖自不在話下。縱使遇上大妖顯化法相，也有出其不意的震懾效果。

然而今日參禪，他卻另有奇遇。

當他默念至“心如虛空，光照十方，是名般若燈”一句時，靈臺驀地一亮，似有梵音自虛空傳來，清晰而厚重：

“照見五蘊皆空，破迷開悟；心燈一盞，照破山河萬朵！”

話音方落，靈臺識海內那盞般若燈恍然大亮，燈光直沖天際，竟緩慢化作一柄琉璃光劍，劍鋒吞吐金芒，照得識海一片雪亮。

識海中的青獅虛影也應時出現，腳踏蓮華，昂首長嘯。

忽然，它縱身一躍，跳入劍光之中，獅瞳在光芒中映出十方剎，與劍光相互交融，竟然形成一尊“文殊智慧焰獅劍相”。

獅身為基，智慧為焰。

正如同文殊菩薩手中利劍，斬斷愚昧，洞見真如。

獅瞳如日，光芒澄澈，乃是文殊智光所化的“三昧真眼”，能照破無明黑暗，焚盡一切煩惱業障。

此刻在般若智燈照耀之下，形相漸融，匯入劍光，仿佛文殊親臨，以智火煉化諸障，返歸般若本性。

隨后，一尊佛陀身影踏空顯現，身后光輪莊嚴，合十不語。手中無劍，唯有眸光清冷。

他望向唐森心神，梵音低語：

“非劍。”

“是燈。”

唐森心神劇震，識海中無盡業火霎時消盡，唯剩一柄清光流轉的長劍懸停空中。

是文殊菩薩法器之一，智慧青光劍！

此時天光已大明。

他從識海中回過神來，凝視著文殊菩薩的金身法相，諳道：

“執念破時，獅即成劍。”

“無明斬處，劍即是燈。”

他長吁一口氣，驀然發覺周身香火之氣竟又增添了十縷。

此番佛法體悟，令他心生歡喜。

如今百縷香火之氣已然匯聚，第二縷愿力即將凝結。

不多時，周身的香火之氣奔涌而出，于頭頂盤旋交織，在文殊金身法相照耀之下，漸漸凝練成一道熾烈紅光愿力。

唐森心念微動，愿力便灌入眉心之中。

他只覺心神微顫，一股磅礴愿力蘊藏其中，底蘊修為已不遜于元獅尊者，唯獨缺少的便是佛門正統神通法門。

“力之極，終有盡。唯有參悟無上妙法，得神通真意，方能行走無礙。”

他喃喃自語，眼中流露出對袖里乾坤、般若菩提身、龍象印等真正的神通法門的渴望。

唐森斂目內觀，愿力如潮汐般在體內流轉。

他深知此乃新的起點，神通未成，道途仍遠。

但一盞心燈已明，一劍智慧在手，他日若能照見諸法實相，必可斬盡無明，自在而行。

他長吁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卷《虎嘯山河》，這是在虎妖道人的洞府中所得，乃是修煉多年的虎嘯之功。

唐森心念微動，既然青獅法相有獅吼之功，若將此術與之結合，或許別有奇效。

他翻閱獸皮卷，將書中虎嘯之法與青獅形意相互印證。在這蓮臺心境中，加上自身對佛理的感悟能力，他竟能無師自悟，進展極快，不過多時，已摸到幾分訣竅。

不知過了多久，唐森緩步走出寶塔。

抬首但見院中西斜日影，灑下一片金暉。

院中那些靈植靈果長勢愈發喜人，尤其是低階的桃、梨、杏、橘之類，竟已抽出繁茂新葉，綠意盎然。

想來過不了多久，便可花滿枝頭，再假以時日，說不定真能見得靈果累累、滿園芳馥之景。

唯獨那截蟠桃靈根，仍靜靜埋在土中，不見半分動靜，叫他有些頭疼。

這等靈物，果然非俗根可比，也不知究竟要等到何時，才得見其一芽萌生。

“該澆水了。”

他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間搓了搓，幾日沒澆水，靈根已經干涸了。

他便從墻角提出木桶，來到蓮花池畔，正想要取水澆灌，卻見池中幾尾鯉魚倏地圍攏過來。

當中那條通體赤紅的大鯉尤為熱情，頻頻擺尾，吐出一串串晶瑩水泡，好像在跟他打招呼。

唐森下意識在懷里摸了摸，隨即面露難色，溫聲道：“哎呀，今日來得匆忙，不曾帶面餅餌食。不如……”

話音未落，那紅鯉忽地尾鰭一甩，“撲騰”一聲掀起好大水花，潑了他滿臉滿身。

這魚兒，竟是鬧起脾氣來了。

唐森抹去臉上的水珠，哭笑不得：“你這魚兒，當真是不記喂養之恩，竟還以水潑我，豈非恩將仇報？”

那鯉魚卻恍若未聞，反而瞪圓了眼，又撲騰起一團水花，那副蠻不講理的嬌縱模樣，倒像個被慣壞了的女娃娃。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帶些好吃的來賠罪，可好？”

唐森一邊拍去僧衣上的水漬，一邊軟聲勸道。

奈何那魚兒的脾氣卻不小，每當他將木桶放入池中，它便甩尾拍水，弄得渾身濕淋淋的。

若不是念在這是菩薩蓮池中的靈物，唐森肯定讓他嘗嘗烤魚的滋味。

無奈之下，他只得取出那枚寶葫蘆，輕輕晃了晃。

心念微動間，葫蘆口忽然涌出一泓清冽靈泉，水色澄明，寒意森森，更有裊裊白氣氤氳升騰。

他將靈泉水澆灌在果樹根下，干裂的泥土如獲甘霖，貪婪吸吮，竟升起層層的云霧，繚繞果樹周身，映得株株靈木宛若瑤池仙植。

若是讓外人見他用靈泉澆樹，怕不是要心疼死，罵他暴殄天物了。

唐森卻渾不在意，只耐心將院中靈植一一澆遍，這才作罷。

他舉起葫蘆對著光細看，里面明晃晃的，顯然還藏著不少靈泉。

雖是寶物，他也不愿過于吝惜，心中暗忖：今晚便用這靈泉水沐浴一番，來一場汗蒸s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