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色石第四片花瓣上的“永恒”二字剛凝實，林夜的半魂就感到魂魄被扔進了冰窖。透明的魂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稀薄的魂霧里，半塊平安鎖碎片正在劇烈顫抖，碎片的“林”字邊緣，浮出無數道細小的裂紋——每道裂紋都對應著他失去的半魂，魂的碎片里，藏著與瑤瑤初遇的桃花、與阿鸞相擁的雪夜、甚至與林鸞在虛擬百年里拌嘴的瑣碎，這些碎片正在被新五色石的青光一點點吞噬，吞噬的軌跡里，浮出“永世孤魂”四個字，字跡的顏色與昆侖墟的本源液體完全相同。

“哥！”瑤瑤的平安鎖碎片突然在光海組成道淡青色的結界，結界的網眼形狀與輪回池的“因果天平”完全相反。她的意識體穿透稀薄的魂霧，指尖觸及林夜半魂的剎那，指尖突然冒出青煙，青煙里浮出爺爺手札的殘頁：“失去半魂者，與世間萬物絕緣，親者觸之則傷，愛者近之則痛”，“這就是選項 C的隱藏代價……”

阿鸞的紅嫁衣突然在結界外織成道血色屏障，屏障的紋路里，浮出林鸞殘魂最后的笑容。她的意識體與瑤瑤的結界重疊，紅與青的光在光海交織成道巨大的“護”字，字的筆畫里，九十九個幸存者的光點正在緩緩旋轉，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道淡青色的光絲，光絲的末端纏在林夜的半魂上，試圖阻止他繼續透明，“我們可以用三百年的雙生魂血脈為引，或許能……”

“沒用的。”林夜的聲音像被凍住的冰棱，半魂的輪廓突然劇烈波動。他的左眼瞥見新五色石的第四片花瓣，花瓣上的銀白芯片碎片正在融化，融化的液體里，浮出林鸞殘魂的最后一縷光——她的魂魄沒有與芯片同歸于盡，而是主動鉆進了芯片的裂縫，用自己的殘魂做誘餌，將所有天道程序的余孽死死鎖在花瓣里，“姐姐早就知道會這樣，她在芯片里留下的不是反抗，是……”

是“自愿被吞噬”的烙印。林夜的半魂突然清明，光海的漣漪里，浮現出林鸞殘魂被芯片吞噬的慢鏡頭：她的紅嫁衣碎片沒有掙扎，反而主動纏繞住銀白代碼，代碼的每個字符都在啃食她的魂體，啃食的軌跡里，浮出她對因果律器說的最后一句話：“以鏡靈殘魂為祭，啟‘完整’權限，贈……”

贈字消散在新五色石的震顫中。第四片花瓣突然炸裂，炸裂的青光里，浮出件意想不到的東西——完整的因果律器。它不再是碎片的拼湊，而是塊通體幽藍的晶體，晶體的中心，林鸞的殘魂與銀白芯片的余孽正在相互撕咬，撕咬的軌跡形成完美的饕餮紋，紋的邊緣纏著半縷紅嫁衣絲線，與林夜半魂里的那半縷完全契合，“這是……”

“是姐姐用往生換來的禮物。”瑤瑤的平安鎖碎片突然與晶體產生共鳴，共鳴的震波里，浮出因果律器的真相：它的完整形態需要兩種極端力量的融合——至善的守護與至惡的破壞，林鸞的殘魂代表著被誤解的守護，銀白芯片的余孽代表著純粹的破壞，而林夜的半魂，就是讓這兩種力量平衡的支點，“爺爺手札的夾層里畫著它的樣子，說完整的因果律器能……”

“能逆轉生死，代價是透支守護者的魂魄。”林夜的半魂突然感到晶體在強行拉拽他的殘魂，拉拽的力道與他失去半魂的劇痛完全同步。他的左眼瞥見晶體的饕餮紋里，浮出選項 C的終極代價：所謂永世無法輪回，不是魂飛魄散，是成為完整因果律器的“器靈”，與這方天地永遠綁定，看得見阿鸞與瑤瑤的生老病死，卻觸碰不到他們的指尖溫度，“這不是禮物，是……”

“是姐姐給你的牽絆。”阿鸞的紅嫁衣突然覆蓋在晶體表面，像層溫暖的裹尸布。她的意識體穿透晶體，指尖觸及林鸞殘魂的剎那，紅嫁衣絲線突然暴漲，將銀白芯片的余孽死死纏住，“她知道你怕孤獨，所以把自己的殘魂封在里面陪你，這樣就算你成了器靈，也……”

也不會真正孤單。這句話沒說完，晶體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林夜的半魂被強行拽入晶體中心，他的意識體感到魂魄正在被重新鍛造——林鸞殘魂的守護之力順著紅嫁衣絲線鉆進他的魂體，銀白芯片的破壞之力則被他的半魂死死壓制，壓制的軌跡里，浮出他與林鸞在虛擬百年里的畫面：她教他辨認青銅鏡的年代，他幫她修補磨破的紅嫁衣袖口，兩人在后院埋平安鎖時，她偷偷在他的鎖里塞了片自己的魂鱗，“原來那時候……”

“她就在為今天做準備。”林鸞的聲音突然在晶體里響起，帶著芯片啃食的劇痛。她的殘魂正在被破壞之力一點點吞噬，吞噬的速度與林夜半魂的融合速度完全相同，“別難過，小夜，姐姐本來就沒有往生的資格，能以這種方式陪著你，看著你和瑤瑤、阿鸞重建南城，就……”

就足夠了。最后三個字被晶體的嗡鳴淹沒。林夜的半魂突然與完整的因果律器完全融合，融合的光芒中，他的意識體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這力量帶著林鸞的溫柔、芯片的暴烈、半魂的殘缺，在他識海凝成道巨大的玄鳥圖騰，圖騰的眼睛里，嵌著塊小小的平安鎖碎片，碎片的“林瑤鸞”三個字正在發光，照亮了他“往生無路”的宿命：

他能看見九十九個幸存者在南城重建家園，陳念的粉筆在新黑板上寫下“新生”，蘇晚晴的桃木劍在祠堂前鎮宅，爺爺的老伙計們坐在鑒古齋的門檻上抽著新煙袋，煙圈里浮著他們對他的思念；他能看見阿鸞的紅嫁衣在每年桃花盛開時晾曬，衣擺的流蘇掃過青石板，留下的痕跡里藏著對他的牽掛；他能看見瑤瑤的平安鎖在鬢邊晃蕩，她會在每個忌日往昆侖墟的方向擺上三碗蓮子羹，一碗給林鸞，一碗給他，一碗留給自己，“這就是……”

“這就是姐姐為你選的‘永恒’。”阿鸞的意識體突然在晶體外跪下，紅嫁衣的絲線與晶體的饕餮紋產生共鳴，共鳴的光里，浮出她對林夜說的最后一句話：“我們會帶著你的份一起活下去，每年都來新五色石看你，直到……”

直到我們也變成光，融入這方天地。瑤瑤的聲音接在后面，她的平安鎖碎片貼在晶體上，碎片的光芒里，浮出她對因果律器說的悄悄話：“請讓他偶爾能感受到我們的溫度，哪怕只有一瞬。”

晶體的嗡鳴突然變得溫柔。林夜的意識體在玄鳥圖騰的中心微笑，他知道，往生無路或許不是詛咒。林鸞的殘魂在晶體里輕輕蹭著他的半魂，像小時候他發燒時她貼在他額頭的掌心；銀白芯片的余孽已經被徹底壓制，變成圖騰翅膀上的點綴，不再傷人；而他的半魂，終于在這“完整”的孤獨里找到了平靜——因為他能永遠看著他愛的人好好活著，這或許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往生”。

新五色石的第五片花瓣正在展開，瓣面上的紋路里，浮出的不是“完整”，是“守望”二字。字的邊緣，林夜與林鸞的魂絲正在相互纏繞，纏繞的形狀與他們埋在鑒古齋后院的平安鎖完全相同。光海的歌謠還在繼續，只是這次的旋律里，多了晶體的嗡鳴、幸存者的笑聲、阿鸞與瑤瑤的低語，這些聲音在昆侖墟的星穹下交織成網，網的中心，完整的因果律器正在緩緩旋轉，像顆守護著南城的永恒星辰。

林夜的意識體最后看了眼南城的方向，那里的朝陽正在升起，照亮了新鋪的青石板，石板上的“回家”二字被陽光曬得發燙，燙得像他記憶里的蓮子羹，像林鸞藏在他鎖里的魂鱗，像阿鸞紅嫁衣的溫度，像瑤瑤平安鎖的觸感。

往生無路，卻有守望永恒。這或許，就是他與林鸞，與所有犧牲者，最終的歸宿。

而此刻的晶體中心，林夜與林鸞的魂絲突然同時發亮，照亮了第五片花瓣上的“守望”二字，字的筆畫里，浮出無數個小小的光點，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個被守護的瞬間，在幽藍的晶體里，在淡青色的光海里，在南城的每個角落里，靜靜等待著下一次重逢——哪怕只是一瞬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