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灰色珠子

青靈門外門的晨鐘敲響時，王林已經完成了藥園的第一次澆水。三個月來，他習慣了在天亮前起床，趁著露水未干時照料那些嬌貴的靈藥。他的手指輕輕拂過一株七葉靈參的葉片，檢查是否有蟲害的跡象。

“又死了三株紫靈草。“王林低聲自語，眉頭緊鎖。這些天來，無論他如何精心照料，藥園東角的紫靈草總是莫名其妙地枯萎。他蹲下身，拔起一株枯死的靈草，仔細觀察根部。

“喲，我們的'天才'又在研究怎么殺死更多靈藥呢？“

刺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王林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劉虎——這個身材魁梧的外門弟子自從他來到青靈門就處處針對他。據說劉虎的叔叔是門中一位執事，因此即使他欺負其他弟子也很少受到懲罰。

王林平靜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劉師兄早。“

劉虎帶著兩個跟班晃到王林面前，故意踩在剛澆過水的藥圃上，留下深深的腳印。他比王林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聽說今天有靈根測試，你這個'空靈根'的天才是不是很期待啊？“

旁邊兩個弟子配合地發出嗤笑。空靈根在修仙界被稱為“廢靈根“，雖然罕見卻極難修煉，大多數擁有者終其一生都難以突破筑基期。

王林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避開劉虎噴濺的唾沫星子：“我只是按李師叔的安排做事。“

“少拿李師叔壓人！“劉虎臉色一沉，“你以為李師叔真會在意一個藥園雜役？她不過是可憐你這個無家可歸的廢物罷了。“

王林的手指微微收緊，但面上依然平靜。三個月來，他已經學會將情緒深藏心底。父母的死教會他一個道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劉師兄教訓的是。“王林低頭，聲音恰到好處地帶著謙卑，“我還要去準備靈根測試，先告退了。“

劉虎顯然對這個反應很不滿意，但一時找不到發作的理由，只能惡狠狠地威脅：“測試完立刻回來干活！要是讓我發現你偷懶，有你好看！“

王林點點頭，快步離開藥園。直到走出很遠，他的肩膀才微微放松。青靈門比他想象中復雜得多，外門弟子間的明爭暗斗絲毫不比山下的世界溫和。

靈根測試在外門廣場舉行。當王林趕到時，已經排起了長隊。幾十個新入門的外門弟子緊張地等待著，其中大多是十二到十六歲的少年。

“下一位，王林。“

聽到自己的名字，王林走上前去。測試臺上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測靈玉，旁邊坐著三位面無表情的執事。

“把手放在玉石上，集中精神。“一位執事冷淡地指示。

王林深吸一口氣，將手掌貼在冰涼的測靈玉上。一瞬間，他感到體內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喚醒了，一股微弱的氣流從丹田升起，流向手臂。

測靈玉先是毫無反應，就在執事們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時，玉石內部突然涌現出一片奇特的灰色霧氣，霧氣中隱約有星光閃爍，但轉瞬即逝。

“果然是空靈根。“中間那位執事搖搖頭，“靈氣親和度低下，修煉速度會比常人慢數倍。下一個！“

王林默默退下，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三個月來，他已經從各種渠道了解到空靈根的“名聲“——這種靈根像是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漏斗，吸收的靈氣十不存一。

“別灰心。“一個溫和的女聲從身后傳來。王林轉身，看到李慕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長裙，比初見時少了幾分仙氣，多了些人間煙火。

“李師叔。“王林連忙行禮。

李慕婉擺擺手：“我恰巧路過。空靈根雖然修行艱難，但并非毫無希望。“她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子，“這是我整理的一些基礎修煉心得，或許對你有用。“

王林雙手接過，感受到冊子上殘留的體溫：“多謝師叔。“

“好好研讀，三個月后我會檢查你的進度。“李慕婉說完，飄然而去，留下一縷淡淡的清香。

王林小心地將冊子收入懷中，心中涌起一絲暖意。在青靈門，李慕婉是唯一對他表現出善意的人。

回到藥園已是午后。王林剛踏進園門，一桶冷水就當頭澆下。

“哈哈，看這個落湯雞！“劉虎的大笑聲從藥架后傳來。他和兩個跟班得意洋洋地走出來，“測試怎么樣啊，'天才'？是不是又要被發配去掃茅廁了？“

王林抹去臉上的水，冷靜地觀察四周。劉虎三人呈半包圍站位，身后是藥架，兩側是靈藥圃，硬闖肯定會傷到靈藥——那將給他帶來真正的麻煩。

“劉師兄說笑了。“王林慢慢向后退，靠近那片總是枯萎的紫靈草區域，“我只是按規矩做事。“

“規矩？“劉虎獰笑著逼近，“在這里，我就是規矩！今天我要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序！“

就在劉虎伸手要抓王林衣領的瞬間，王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閃過幾個破碎的畫面：劉虎揮拳、自己倒地、一株珍貴的七星蘭被踩碎……這些畫面一閃而過，卻異常清晰。

下一刻，現實與預知的畫面完美重合。劉虎果然揮拳打來，但早有準備的王林側身避開，同時腳下一絆，劉虎重心不穩，踉蹌著撲向那片紫靈草。

“小心！“王林大喊，卻“恰好“慢了一步。劉虎龐大的身軀壓倒了好幾株靈藥，其中包括一株即將成熟的月見花。

“劉虎！你在干什么？！“一聲怒喝從園外傳來。藥園執事趙師叔鐵青著臉大步走來，看到被壓壞的靈藥，氣得胡子直抖，“這是要給掌門祝壽用的月見花！“

劉虎慌忙爬起來：“趙師叔，是王林他——“

“我親眼看見你撲倒在我的藥圃里！“趙師叔怒吼，“罰你三個月靈石供給，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劉虎惡狠狠地瞪了王林一眼，灰溜溜地離開了。王林低著頭，掩飾眼中的驚訝——剛才那一瞬間的預知是怎么回事？

“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收拾干凈！“趙師叔余怒未消地呵斥道，然后也拂袖而去。

王林蹲下身整理被壓壞的藥圃，心跳仍未平靜。當他撥開一株倒下的紫靈草時，發現土壤下露出一個奇怪的圖案——像是人工刻畫的紋路。

好奇心驅使下，王林小心地挖開那片區域。隨著泥土被撥開，一個直徑約三尺的圓形石盤逐漸顯露出來，石盤上刻滿了復雜的符文，中央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凹槽。

“這是……陣法？“王林輕聲自語。他雖然不懂修仙界的知識，但這些符文明顯不是自然形成的。

就在王林猶豫是否要報告時，石盤中央的符文突然亮起微弱的青光。更奇怪的是，他感到懷中的那本李慕婉給的冊子微微發熱。

王林掏出冊子，發現封面上的墨跡正在發光，與石盤上的符文如出一轍。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這兩者之間是否有聯系？

猶豫片刻，王林將冊子輕輕放在石盤中央。剎那間，所有符文同時亮起，石盤無聲地向下沉去，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通道。

王林倒吸一口冷氣。誰能想到藥園地下竟藏著這樣的秘密？他回頭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后，小心翼翼地爬進通道。

通道很窄，僅容一人匍匐前進。爬了約莫十丈后，空間突然開闊起來。王林站起身，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圓形石室中。石室中央有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個古樸的木盒。

石室墻壁上鑲嵌著發光的晶石，提供微弱的光亮。王林走近石桌，發現木盒上沒有鎖，只有一個小小的機關扣。他屏住呼吸，輕輕打開盒蓋。

盒內墊著已經褪色的紅綢，上面靜靜地躺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灰色珠子。珠子表面黯淡無光，看起來平平無奇。

王林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珠子。就在他的手指接觸珠子的瞬間，一股冰涼的氣流順著手臂直沖腦海，他眼前再次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李慕婉在月光下舞劍、劉虎帶著更多人圍堵他、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這些畫面來得快去得也快，王林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御姿勢，仿佛要應對什么危險。他震驚地看著手中的灰色珠子，它依然黯淡，但王林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某種奇異力量。

“這珠子……能預知危險？“王林喃喃自語。聯想到剛才在藥園里的經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將珠子小心地藏入懷中，王林迅速退出石室。當他爬出通道時，石盤自動升起恢復原狀。王林重新埋好紫靈草，確保看不出挖掘痕跡后才離開。

當晚，王林在簡陋的草屋里借著油燈研讀李慕婉給的冊子。與白天不同的是，現在他能看懂那些原本晦澀難懂的內容了——每當他的目光掃過文字，腦海中就會浮現出相應的解釋，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幫助他理解。

“這不是普通的修煉手冊。“王林翻到最后一頁，發現一行之前沒有的小字：“贈予有緣人，望善用洞府之物。——慕婉“

王林心頭一震。李慕婉早知道藥園下有洞府？那灰色珠子又是什么來歷？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李慕婉在暗中幫助他。

窗外，一輪明月升至中天。王林握緊灰色珠子，感受著其中傳來的微弱脈動。三個月前那場洪水帶走了他的一切，但今天，他仿佛看到了一條全新的道路在眼前展開。

“爹，娘，我一定會變強。“王林對著虛空輕聲說道，“不管這條路有多難。“

遠處，青靈山的主峰在月光下巍然矗立，宛如一柄指向蒼穹的利劍。山門深處，一雙眼睛正透過水晶球注視著王林的一舉一動，嘴角浮現出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