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觀闕浮影
- 翻案后我殺瘋了
- 幻塵灼心
- 2011字
- 2025-07-04 19:38:55
刑部后衙,又陰又冷,霉味兒嗆得人鼻子發癢。
“頂格里那卷!”青盞踮著腳,從落滿厚灰的架子高處抽出一個暗紅色的厚冊子,灰撲了她一臉,嗆得咳了兩聲。她捻開紙頁,借著手邊黃豆粒大的油燈,細細地摸。邊摸邊低聲道:“小姐,這地方……摸著不對。底下像是被刀子刮過一層。”
阮梨沒應聲,靛青的袖口垂著,像結了冰。她冰涼的手指探過來,在青盞指的地方壓了壓,指肚在發脆的紙上細細搓過。
沙沙的觸感。不是磨損,是硬生生的刮痕。
油燈火苗“噼啪”跳了一下,墻上拉出一道扭曲的黑影。
“呵……”
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哂笑,冷颼颼地從入口的黑暗里飄出來。
阮梨猛轉身!青盞手腕一翻,袖中冰涼的匕首已攥在掌心,一步搶在阮梨前面。
一個人慢悠悠地從黑影里踱出來,深赭色的衣裳,臉在昏暗里白森森的。手里捏著把沒畫沒字的素面竹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骨碰在一起,發出“噠、噠”的輕響。
祁仲山。
“深更半夜的,”祁仲山扇子微頓,眼皮一抬,目光掃過青盞臂彎里那卷顯眼的暗紅,“阮督史好興致,在這耗子洞里頭翻騰古董?”他往前踱了兩步,眼神粘在那卷宗上,“哦,這冊子啊。當年北邊糧草經手的小岔子,早八百年前就抹干凈了。”扇頭隨意地朝卷宗一點,姿態悠閑,眼神卻像帶了鉤子,“塵封多年,臟。”
阮梨站著,像一尊冰雕。靛青的袍子吸盡了光。
“祁大人覺都睡不安穩,”她的聲音比這屋子里的空氣還冷幾分,“是怕這耗子洞里的‘塵埃’……沾了哪位的鞋?”
祁仲山嘴角那點假笑淡了。扇子“啪”地打開,搖得不緊不慢,扇起的風帶著更深的老木頭腐味兒。“老夫憂心?”他眼皮耷拉下來,那雙假溫厚的眼里深不見底,“老夫憂心你們這些……非得把墳刨開看看才安生的主兒!”扇頭隔空點了點阮梨,聲音壓得又沉又膩,像粘稠的油:“刀再快,殺的也是喘氣的。你們倒好,專指著墳頭里的死人捅刀子?”
他拖長了調子,尾音陡然凌厲起來,像鞭子抽在凝滯的空氣里。
扇子猛地合攏!硬骨發出“咔”地脆響!
“——就不怕驚了‘人’,撞了‘鬼’?!”
那“鬼”字剛爆出來!
“轟——!”
側后緊閉的高窗像挨了攻城錘!木框連帶糊窗的油紙瞬間炸得粉碎!木屑和碎紙混著刺骨的冷風,劈頭蓋臉砸進來!煙塵暴起!
一道黑影裹著寒風和煙塵,如同餓虎撲食,從破洞撞入!
刀光!快!狠!冷!
借著炸開的勁風,卷著冰碴子似的殺氣,直劈祁仲山后頸!
連慘叫都來不及!祁仲山只嚇得魂飛魄散,拼命往旁邊一扭!
“嗤啦!”
刀風劃過!
“啊——!!!”祁仲山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血光飚起!半塊耳朵連著扇柄上半截小指,“啪嗒”掉在污穢的地面上!
他整個人被撞飛出去,狠狠撞在巨大的卷宗架上!架身劇震!灰塵泥雨般落下!幾卷沉重的冊子“嘩啦啦”摔下來砸在他身上!血像潑了顏料,從他耳朵豁口和斷指處狂涌出來,眨眼染紅了大片錦袍!幾滴滾燙的血點子,甚至濺上了阮梨青袍的袖口!
煙塵稍散,露出撞進來的伍九思。他提著一柄窄長的彎刀,刀尖還在滴血。胡子拉碴的粗糙臉上橫著幾道疤,眼珠子紅得能滴出血,死死盯著地上蜷成一團的血葫蘆。他啐了口帶血沫的唾沫:
“呸!拿兄弟們骨頭渣子給你自個兒壘官階?!老子撕了你!”聲音磨砂似的粗糲。
祁仲山癱在血泥里抽抽,鼻涕眼淚混著血漿往下淌,活像砧板上沒死透的魚。血糊住眼,斷指鉆心般痛。他那張慣會拿捏的臉徹底扭曲,只剩怨毒。喉嚨里“嗬嗬”幾聲,一雙血紅的眼猛地釘在阮梨臉上,用盡最后的力氣嘶聲尖叫:
“接著查!好!接著扒!!”斷腕在血泊里猛地一抬,糊滿血污的斷指朝著皇宮的方向猛地戳過去!“扒吧!使勁扒!扒完老子這把老骨頭……”他嗓子像爛風箱,帶血的泡沫噴出來,“……底下就輪到你們這群……自己往棺材里鉆的……”
他猛地抽氣,脖子上的青筋暴凸,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吼出最后一句:
“等著吧!下一個躺地窖里喂尸蟲的……就是——你!們!”
吼聲卡在喉嚨里,斷了。
抬起的斷臂僵住,直直掉回血泊。
徹底沒了聲息。
伍九思狠狠一甩刀上的血珠,鐵靴踏前一步。阮梨卻連看也沒看他。她的目光只在祁仲山血肉模糊的尸體上停留了半息,便如鷹隼般攫住了旁邊污血里——
那柄沾滿暗紅血點的素竹扇子。扇面半開半合。
阮梨一步踏過去,靴底碾過粘稠的血污。彎腰。細長、冰冷的手指精準地捏住扇骨干凈的一截。拿起。
指腹在靠近扇釘的位置幾不可查地摸索了一下。
“嗒。”
一聲微響。一個細縫崩開。
一片薄得幾乎透明的棉紙卷,從暗槽里滑了出來。
阮梨兩指捻開,紙卷輕若無物。
沒有字。
只有簡單的墨線勾勒,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建筑框架,像個大盒子。
大盒子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旮旯,點著一個小墨團。
墨團旁邊,一筆一畫寫著兩個小得要用指頭比劃才能看清的字:
「地窖」
正下方,是兩行螞蟻腿似的數字。
青盞屏住呼吸湊近,微弱的光線下,臉色白了白。
阮梨捏著紙片,薄薄的指甲壓著圖中那個小小的「地窖」記號。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
腦子里“嗡”一下。
刑場高臺。鐵鏈刮過石板的刺耳。血泥里拖出的蜿蜒紅痕。臺階上那人回頭的最后一眼,唇縫無聲開合——
開。
空氣凝滯。
墻角油燈“啪”地又爆了個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