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緊緊握著水果刀,眼睛死死地盯著鏡子,大氣都不敢出。突然,鏡子里的畫面開始扭曲,就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泛起層層漣漪。葡萄藤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像一條條綠色的蛇在鏡面上游動,鏡框邊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鮮血,又像是上好的紅漆,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
等他能看清時,自己竟然站在一片青磚地上。頭頂是雕花木梁,上面的花紋精美絕倫,像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梁上垂著褪色的紗帳,紗帳隨風輕輕飄動,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案幾上的銅爐里,沉水香正裊裊地冒著煙霧,那香氣清幽淡雅,彌漫在整個房間里,讓人仿佛置身于一個古老的夢境之中。
對面立著一面和出租屋一模一樣的鏡子,鏡前站著個穿月白衫子的姑娘,發間插著支珍珠步搖。那珍珠圓潤潔白,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隨著姑娘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姑娘正回頭沖他笑,那笑容甜美動人,左臉頰上還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小梨渦,眼尾的紅痣宛如一顆璀璨的紅寶石,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阿淵,你看我今日的妝容如何?」姑娘的聲音輕柔婉轉,如同黃鶯啼鳴,讓人心醉神迷。
陳默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看見自己的手——不,是「他」的手——伸過去,指尖輕輕掠過姑娘的眉梢,動作輕柔得仿佛怕弄疼了她。「阿婳的眉,比畫本上的西施還要好看。」「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股濃濃的愛意。
姑娘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腕骨上系著的銀鈴鐺叮鈴作響。「阿淵,昨日將軍府的人又來催了……他們說要我給三公子做填房。」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中滿是恐懼和無奈。
「不嫁。」「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我就算賣了這宅子,也要帶你去蘇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仿佛為了姑娘,他可以舍棄一切。
姑娘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砸在「他」的手背上,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淚花。「可你昨日咳血了……大夫說你這病,得用千年人參吊命,咱們哪來的錢?」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擔憂和心疼。
陳默的胸口發悶,仿佛有人緊緊攥住了他的肺。他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和無奈,也能感受到姑娘對「他」深深的愛。他看見「自己」從懷里摸出個錦盒,打開是一塊羊脂玉。那玉溫潤細膩,水頭足得能照見人影,在燭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這是我娘留下的,賣了能換五百兩。夠咱們治你的眼,也夠我抓半年的藥。」「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陳默能聽出其中的堅定和決心。
姑娘的手指輕輕撫過玉牌,突然頓住。她抬頭時,眼尾的紅痣在燭火下像滴凝固的鮮血。「阿淵,你看這玉牌——」
就在這時,「砰!」一聲巨響,門被猛地踹開。
陳默被嚇得一激靈,他看見幾個穿玄色官服的人沖了進來,為首的臉上有條刀疤,從左眉骨劃到下頜,那刀疤猙獰可怖,讓人不寒而栗。「蘇婳,將軍要的人你也敢藏?」刀疤男的聲音冷酷無情,仿佛沒有一絲人性。
姑娘猛地把玉牌塞進「他」手里,轉身就要跑,卻被刀疤男一把扯住頭發。她的步搖掉在地上,珍珠滾得到處都是,在地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她破碎的夢想。「阿淵快走!」她尖叫著,指甲在刀疤男手背上抓出血痕,「去找鏡……」
后半句被刀疤男狠狠的耳光打斷。
陳默看見「自己」沖上去,卻被兩個隨從按在墻上。刀疤男抽出腰間的匕首,刀尖抵在姑娘的鎖骨上,那寒光閃爍的匕首仿佛是死神的鐮刀,隨時都可能奪走姑娘的生命。「蘇婳,你男人的命可在我手里。將軍說了,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留他全尸。」刀疤男的聲音充滿了威脅和挑釁。
姑娘突然笑了,血從嘴角滲出來,那笑容凄美而決絕。「你騙誰呢?你們要的從來不是我……是他的血。」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卻充滿了堅定和勇敢。
刀疤男的臉色驟變,他反手給了「他」一拳,陳默的太陽穴傳來劇痛,眼前一黑。等再能視物時,姑娘已經癱倒在地,胸前的衣服被鮮血浸透,那鮮血在地上蔓延開來,形成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她的手還保持著向前伸的姿勢,指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鞋尖,仿佛在做最后的掙扎。
陳默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悲痛,他想要沖上去救姑娘,卻無能為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仿佛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恐怖的噩夢中,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