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李府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天亮前我們必須趕到王琚府上。”玉真子腳步匆匆。
李逸卻停下腳步:“等等,這事不對勁。如果兇手真是太子府的人,為何要殺自己派系的官員?而且薛九娘明顯是在演戲...”
“你是說...”
“這是栽贓!”李逸斷言,“有人想借梅妃案挑起太子與圣人的矛盾。想想看,如果太子最信任的謀士死于'梅妃冤魂'之手,太子會懷疑誰?”
玉真子瞳孔微縮:“圣人...當年正是圣人下詔處死的梅妃。”
“我們必須阻止最后這次刺殺,而且要活捉薛九娘。”
王琚府邸位于崇仁坊,與張巡府相鄰。兩人趕到時,府中已亂作一團——王琚倒在書房,心口處插著一把匕首,已經氣絕。
“還是來晚了...”玉真子檢查尸體后搖頭,“心脈盡斷,連施救的機會都沒有。”
李逸仔細觀察現場,發現窗戶有細微的撬痕,地上還有半個模糊的腳印。
“不是薛九娘。”他斷定,“這是個男子,身高約五尺八寸,左腿微跛。”
“你如何得知?”
“腳印深度和間距。”李逸指著地面,“而且兇手故意用薛九娘的手法殺人,卻留下了太多破綻。”
玉真子若有所思:“看來我們遇到的是兩批人...一批偽裝梅妃復仇,另一批趁機真殺人。”
回到玄都觀,兩人疲憊不堪。玉真子親自沏了壺茶,遞給李逸。
“今日多謝李郎相助。”她難得露出真誠的微笑,“若非你的見識,恐怕我也被蒙蔽了。”
李逸接過茶盞,指尖不小心觸到她的手指,兩人都是一愣。
“道長...不,該稱呼娘子才對。”李逸直視她的眼睛,“女扮男裝雖妙,但有些細節還是掩飾不住。”
玉真子先是一驚,隨即莞爾:“你是第一個當面點破的人。”她摘下道冠,如云青絲傾瀉而下,“我本名持盈,玉真子是我的道號。”
李逸雖然早有猜測,仍為她的坦率驚訝:“為何告訴我真名?”
“因為...”玉真子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我覺得你可以信任。而且...”她狡黠一笑,“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
李逸心頭一跳,正想回應,突然有人急促敲門。
“觀主!金吾衛包圍了道觀,說要捉拿殺害朝廷命官的兇手!”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中了圈套。
“從密道走。”玉真子迅速引李逸來到后殿,移開一幅壁畫露出暗門,“三日后酉時,我們在西市胡玉樓碰面。”
李逸剛要踏入暗門,又轉身問道:“最后一個問題——你究竟是誰?為何對宮廷秘聞如此了解?”
玉真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竟帶著幾分皇家氣度:“我姓李,名持盈,圣上賜號玉真公主。”
李逸瞪大眼睛,還未及反應,已被玉真子推入暗道。石門關閉前,他聽到她最后的話語:
“記住,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我已死的傳言...”
暗道的陰冷潮濕包裹著李逸,玉真公主——不,李持盈最后的話語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金吾衛的喧囂被厚重的石壁隔絕,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奔跑的腳步聲。玉真公主,玄宗的胞妹!這個身份帶來的震撼遠超案件本身。她為何甘冒奇險親自調查?她口中的“不要相信我已死”又預示著什么?紛亂的思緒如同長安城錯綜復雜的坊道,一時難以理清。
暗道出口隱藏在崇仁坊一處廢棄的染坊后院。李逸謹慎地探出頭,確認四下無人后,迅速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他不敢回張府,那里必然已被監視。腦海中掠過幾個可能的藏身點,最終定格在昨日路過的西市邊緣一家不起眼的胡商旅邸——“波斯邸”。胡商背景復雜,流動性大,是暫時隱匿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