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望著爺爺那張布滿皺紋卻洋溢著欣慰笑容的臉龐,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暖意。
這一刻,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躲在爺爺懷里聽故事的小男孩,外界的一切風雨都與他們無關。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父親和哥哥們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欲言又止,目光在他懷中的光明虎和彼此之間游移。
他心頭一緊,忐忑不安地問道:“爸,你們怎么了?”
米瓊天也察覺了異樣,帶著和米洛同樣的疑慮,瞪眼看向兒子:“羅星!怎么?難道你覺得我不該把這光幻獸蛋交給米洛?”
米羅星連忙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連忙解釋:“爸,您誤會了!給米洛和給我有什么區別?只是……”
他無奈地從懷中掏出一顆拳頭大小、通體呈現深沉土黃色、表面布滿天然凹凸紋路、散發著渾厚大地氣息的幻獸蛋!
“只是我為米洛準備的生日禮物,這下可派不上用場了。”
他苦笑著介紹:“這是我大地之熊的幻獸蛋,本想送給米洛做16歲生日禮物的。”
這番話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書房里激起層層漣漪。
緊接著,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大哥米亞、二哥米華、三哥米諾,竟也都不約而同地、帶著相似的苦笑,各自從懷中取出了一顆幻獸蛋!
大哥米亞手中的是一顆赤紅如火,表面覆蓋著細密、仿佛燃燒著烈焰的絨毛的七階上品·火獅之蛋!蛋殼之下,隱約能感受到一股蟄伏的、狂暴的熱力!
二哥米華手中的是一顆淡青色的蛋,蛋殼上天然勾勒著三道流線型的、宛如風痕的金色紋路,靈動而神秘,仿佛蘊含著風的韻律!這是七階上品·幽影狐之蛋!
三哥米諾手中的是一顆漆黑如墨的蛋,蛋殼表面卻布滿亮銀色的閃電狀紋路,隱隱散發出雷霆之威,觸手甚至有細微的麻痹感!這還是七階上品·雷鷹之蛋!
四顆蘊含著不同強大屬性力量的幻獸蛋,如同四顆璀璨的星辰,靜靜呈現在米洛面前,書房內一時寂靜無聲,唯有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輕響。
米洛的視線瞬間模糊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他太清楚了!進入成熟期的幻獸,除了專門用于繁衍的特殊個體外,那些成為主人鎧甲或武器的幻獸,基本不會自然誕生后代。
唯有主人不惜損耗自身元氣,強行催生,才能讓幻獸自體產下后代!
而這樣做的代價,是幻獸元氣大傷,需要主人耗費大量能量和漫長時間去滋養恢復!
看著父親手中那枚的土黃巨蛋;大哥那顆仿佛燃燒著烈焰的火獅之蛋;二哥那顆透著靈動與狡黠氣息的幽影狐之蛋;三哥那顆蘊含著雷霆與深水之力的雷鷹之蛋……
再看看父兄們明顯比平時略顯臃腫的身形,那是他們的幻獸正以半依附態緊緊貼附在主人身上,瘋狂汲取能量以加速復原!
在這家族風雨飄搖的危急時刻,他的至親們,竟然都默默承受著損耗和幻獸虛弱的代價,只為給他準備一份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
這份沉甸甸的、無聲的關愛,如同最洶涌的暖流,瞬間沖垮了米洛心中所有的防線!
“我要!”米洛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幾乎是哽咽著喊出來,“我都要!”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矜持,幾乎是撲上前去,帶著無比的珍視和感動,小心翼翼卻又迫不及待地從父兄手中,接過了這五顆凝聚著無價親情的、沉甸甸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每一顆蛋,都承載著一份超越言語的守護與期盼。
在這一刻,書房內彌漫的家族危機陰霾似乎被這濃濃的溫情暫時驅散,燈光下,祖孫三代、父子兄弟的目光交匯,無聲的暖流在空氣中流淌。
“咳!咳!!”
一聲略顯刻意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份溫馨的寧靜。
一直旁觀的萊斯舅舅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梁,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哎呀呀,看來我這個當舅舅的,禮物準備得有點遲了!還在路上呢!不過......”
他故意拉長語調,眨了眨眼,“放心!舅舅的禮物,肯定比他們幾個的都要好!保證讓你大開眼界,絕不比你爺爺送的光明虎差!”
米洛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清脆的童音里帶著天真與期待:“那……舅舅要不要直接送我聯邦幣?我可是親眼見過那位偉大的幻獸家——阿拉莫拉·古奇哦!”
萊斯表情微微一僵,隨即失笑,擺手拍胸道:“瞧你說的,舅舅是那種俗氣的人嗎?放心!禮物一定不輸你爺爺的光明虎!我好歹也是萊家的人,怎么能用聯邦幣打發自己的親外甥?”
米瓊天眼睛一瞪,正準備發飆,可突然似乎想到了點什么,朝米羅星打了個眼色。
米羅星心領神會,立即開口試探道:“是萊家的冰鳳凰幻獸?”
萊斯聞言眼角輕輕一抽,雙腿幾不可察地軟了軟,但他很快穩住自己,故作輕松地笑道:“呵呵……保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這時米華也淡淡插了一句,聲音里帶著幾分調侃:“可別又送什么圣幻獸蛋,米洛年紀還小,承受不起。”
米洛張開嘴正想告訴大家他的圣幻獸蛋其實已經孵化了,卻被爺爺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按住了頭頂。
“天色不早了,”米瓊天聲音渾厚,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我們還有些事要談。米洛,你先把這些禮物拿回房間好好研究研究。再磨蹭的話……說不定我們可真要反悔嘍!”
米洛一聽,頓時小孩心性上來,緊緊抱住懷里的幻獸蛋,喜滋滋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蹦蹦跳跳跑出了書房。
門輕輕合上,一行人的目光隨著那遠去的小小背影逐漸收斂,書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沉寂,只余燈光無聲流轉。
......
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反手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房間內一片寂靜。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銀輝。
他將五顆幻獸蛋小心翼翼、如同安置易碎的藝術品般,輕輕放在鋪著柔軟絨布的桌面上。
燈光下,它們散發著各自獨特的光暈:光卵的溫潤月華、土黃蛋的渾厚沉穩、火紅蛋的熾烈躍動、淡青蛋的靈動飄逸、漆黑蛋的深邃雷霆。
它們靜靜躺在那里,無聲訴說著血脈相連的守護與期盼,每一顆蛋殼都傳遞著溫潤的觸感,仿佛還殘留著父兄們掌心的溫度和他們無聲卻沉甸甸的愛意。
這份突如其來的、幾乎將他淹沒的巨大幸福,是他在麻木而寂靜的世界中從未感受過的熾熱暖流,這股洪流如同猛獸般,猛地沖垮了他強行維持的平靜!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
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席卷了他的整個頭顱!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扭曲,光線變得刺目而模糊,耳中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只毒蜂在顱內振翅。
“又……來了!”
米洛癱坐在冰冷的床沿,雙手死死扣住頭顱兩側的太陽穴,仿佛要將那里面瘋狂搏動的血管捏碎!
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無形的巨錘,反復撞擊著他的顱骨深處,令他忍不住從喉嚨深處溢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這種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頭痛,自他五歲起就如影隨形。
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無論是狂喜還是大悲,都會成為點燃這地獄之火的引信。
多年來,他早已學會用近乎麻木的冷淡來包裹自己,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可能引爆痛苦的情感深淵。
然而今夜,家族覆頂的危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至親無聲卻沉甸甸的關愛又如同滾燙的熔巖注入血脈!
這冰火交織、大起大落的情感風暴,徹底沖垮了他精心構筑的心理堤壩。
此刻,那蟄伏已久的噩夢,終于以最狂暴的姿態卷土重來!
“呃~啊!!”米洛從齒縫間擠出一絲嘶鳴,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用殘存的意志對抗著幾乎要撕裂理智的痛楚,他艱難地盤起雙腿,雙手掌心相對,置于胸前,開始用力摩擦。
一股熟悉的、帶著生命活力的溫熱感,漸漸從掌心勞宮穴滋生、匯聚,他凝神靜氣,將全部心神沉入這團暖流之中,試圖忽略腦海中那肆虐的風暴。
接著,他緩緩抬起雙手,掌心微微分開,仿佛虛托著一顆無形的種子,全神貫注地引導著那股溫熱的氣息。
隨后,他將并攏的雙掌穩穩地貼上滾燙的額頭,掌心透出的溫熱氣息,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滲入額間印堂穴,這個動作他做過無數次,輕車熟路。
米洛屏息凝神,以強大的意志力駕馭著這股“熱息”,沿著一條早已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奇異路徑運行起來:
額前(印堂)→右腦→右太陽穴→右后頸(風池)→沿右脊椎(督脈右側)下行至右腰際(命門附近)→回繞→沿左脊椎(督脈左側)上行→左后頸(風池)→左太陽穴→左前額(印堂)→于前額處凝神片刻→再次循環!
這是母親萊莉在他幼年時手把手教會他的方法,天心訣的“筑基篇”。
他永遠記得那個午后,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母親溫柔的臉上,她耐心地引導著他的小手,聲音輕柔如歌:“記住這條路徑,米洛。當你感到痛苦時,它會帶你找到平靜。”
每當這地獄般的頭痛來襲,唯有運轉此訣三十六周天,方能平息那焚腦蝕骨的痛楚,這是他與痛苦共存多年找到的唯一出路。
一個循環——五個循環——十個循環……
時間在無聲的痛苦與專注的運轉中流逝,米洛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那股熟悉的、能撫慰劇痛的溫熱感,卻并未如期而至,它仿佛已經壓制不住那一股撕裂腦袋的疼痛。
更詭異的是,不知從第幾個循環開始,那股原本溫煦如春陽的內息,竟悄然發生了質變!它不再溫暖,反而透出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這寒意起初只是若隱若現,但隨著周天運轉,它越來越強,越來越刺骨!
米洛心中驚疑不定,但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讓他沒有停下。
他咬緊牙關,強忍著那股幾乎要將血液都凍結的冰冷氣息在經脈中奔流,繼續堅持運轉周天。
當運轉到第三十周天時,他全身的汗毛都已倒豎,皮膚上凝結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冰碴,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
房間內的溫度似乎也下降了,月光顯得更加清冷,桌上的幻獸蛋表面的光暈仿佛也蒙上了一層寒霜。
終于,第三十六周天完成!
米洛猛地睜開雙眼,長長呼出一口帶著白霧的寒氣!他劇烈地打了個寒顫,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他忍不住劇烈地打了個寒顫,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然而,預期的痛楚消失并未發生。
頭痛雖然似乎被那極致的寒意暫時壓制,不再那么狂暴,卻如同頑固的幽靈,依舊盤踞在腦海深處,隱隱作痛,那種感覺就像有一塊冰卡在頭腦中,既冰冷又沉重。
更糟糕的是,因為天心訣運轉帶來的頭腦異常清醒,反而讓他對這份殘留的痛楚感知得更加清晰、更加難以忍受!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絲疼痛的脈絡,每一處不適的位置,這種清醒的痛楚比之前的狂暴更加折磨人。
“怎么回事?”米洛心中警鈴大作,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悄然蔓延。
以往運轉筑基篇三十六周天后,頭痛必然煙消云散,內息也始終溫熱如初。
為何這次不僅頭痛未消,連內息都變得如此冰寒徹骨?
難道是自己哪里練錯了?他仔細回想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呼吸的節奏,每一個意念的引導,都與母親所教的毫無二致。
還是......身體出了什么未知的變故?
冷汗,再次浸透了他冰冷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