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毫升的血，在這個年代少說也能賣個二三十元，沒想就這樣被抽走了。

可顛簸一路才來到榕城，要是就這樣回去的話，陳逐多少覺得有些吃虧。

......

第二日。

周曉雯就先回去了，她在醫院這里也幫不上忙，且只能在長條椅上小憩。

這種悶熱天氣，一日不洗澡，全身就有股酸酸的味道，現在回去的話，也可以去看下陳有才夫妻的狀況。

兩個孩子在吳主任的親自治療下，將全身血液換了兩遍后，鵝膏菌毒素已經消失，身體的各項指標也恢復正常。

只要再住院觀察幾天，沒出其它狀況的話，就可以出院了。

治療過程看起來很簡單，全程甚至都沒有讓人感到緊張，讓陳友山有種這病也不是很可怕的感覺。

可就在住院的第三天。

住院部又來了一位菌菇中毒患者，據說跟他們兩個孫子吃的毒蘑菇是同一種。

跟他兩個孫子不同的是，他是吃下毒蘑菇后的第三天，才來醫院治療的。

見到他人的瞬間，陳友山還真有些后怕，全身顏色都變了，就跟小黃人一樣，連眼珠子都是黃的。

最讓陳友山感到恐懼的是，這位患者才剛剛住院，就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醫院里的護士說，那位患者的肝腎全都壞死了，都沒有換血的必要，只能回家安排后事了。

看著自家兩個在病床上打鬧的孫子，陳友山不禁老淚縱橫，他們家是走了什么狗屎運，才碰上陳逐這么一位好人。

雖然這次醫院的開銷不菲，可陳友山覺得，等回村里后，哪怕砸鍋賣鐵也要用最高禮儀感謝陳逐。

......

至于陳逐，在醫院忙完后，又厚著臉皮去拜訪敬愛的張建國老師了。

可到了干部宿舍。

陳逐笑著跟傳達室里，正在聽收音機的王大爺打起了招呼來：“大爺，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

可讓陳逐沒想到的是，王大爺見到他，立馬說道：“我聽人說，你到農科院報道后，立馬辦理了停薪留職？”

陳逐有點驚訝，這大爺消息有夠靈通，連這個都知道，不過師娘上次有意提醒過大爺的身份。

外加在干部宿舍樓看門，真想打聽點消息，還真一點都不難。

可有件事王大爺并不知情，陳逐并沒有到農科院去辦理停薪留職，而是張教授動用了點手里的權利。

陳逐如實回道：“是辦理了，我打算自己做點事情。”

王大爺眉頭一皺，問：“那有想好做什么沒，我倒是認識幾個外貿局的，還有服裝進出口公司的外銷員，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聽到這話后，陳逐是真的心動了，這年頭但凡能跟外貿局和外貿公司搭上關系。

那才叫坐上了時代發展的列車，可心動歸心動，陳逐很清楚自己的基本盤在哪。

“我在山里面，搞一個菌菇試驗基地，目前主要以培育香菇為主。”

沒能幫上陳逐，王大爺居然有點失望，可卻接著說道：“那以后，等你做起來了，是有打算做香菇出口的話，可以跟我講，我來幫你搭橋牽線。”

“可以的，改天等我香菇種起來，給您帶一些嘗嘗鮮。”

“這還差不多。”

而等陳逐離開后，王大爺不禁嘆氣了聲：“本來還想給你介紹對象，搞什么停薪留職嗎，海顏那丫頭不錯的。”

可讓陳逐更意外的是，師娘像是知道他會來一樣，居然早就在家里等他，且老師也在。

見到他，立馬說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傻，醫生叫你抽血你就抽，還抽那么多，中午在家里吃，我給你做個豬肝菠菜湯，好好補補血。”

大廳里，正在看報紙的張建國：“今天，吳主任都夸你一早上，還不錯，至少沒給我丟臉。”

“主要是老師教的好。”

“少給我拍馬屁，對了，你那個菌菇試驗基地，現在搞得怎么樣了？”

“大貓坑已經承包下來，廠房已經蓋起來了，下個月段木香菇應該可以正式投產。”

可說到這，陳逐話鋒一轉：“可，也遇到了點麻煩。”

張建國放下手中報紙：“什么麻煩說一下，看一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陳逐嘿嘿笑道。

“是這樣的，老師......我那里既然是菌菇試驗基地，那肯定得有一些設備。

這不，馬上就是種香菇最好的季節，前兩天我在山里撿了些品種不錯的菇種，就想著自己也培養一批菌種，可老師您是知道的，菌種培育的話，對環境和設備要求很高的。”

“怎么連學校培育的菌種都看不上，自己搞起培育來了？”

“沒有的事，老師您不是教過我，菌種庫越大越好，也許我運氣好，采集到不錯的菌種呢。”

張建國哼了聲，其實陳逐把話說完，他就知道這家伙想要什么了，雖然他一直都有在暗中幫忙。

可就憑他一個人，想把菌菇試驗基地搞起來的話，難度還是很大的。

“學校有個即將淘汰的無菌操作臺，你要能搬的走，學校還是挺樂意支持你這個菌菇試驗基地的。”

陳逐接著說道：“有些東西挺難購買的，比如酒精燈，我們村供銷社就沒賣，還有一些實驗用的器具。”

張建國嘆氣了聲。

“你給批個條子，你可以去學校實驗室里，把你以前自己用的那套器具帶走。”

“感謝老師的大力支持，學生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爭取早日將袋裝栽培法研究出來。”

“不用感謝我，你要謝就謝學校去。”

“明白的，老師。”

......

陳逐在老師家蹭了頓師娘做的午飯后，就急匆匆跑去榕城第一碼頭了。

他跟阿舅約好，在這里匯合，可來到這里后，他只看到阿舅的拖拉機還停在馬路邊，卻沒有看到他人。

然而，李金山就在對面的郵政局里，在榕城想打長途電話，就得到這里來。

李金山排了三個多小時的隊伍，連煙都抽了小半包，這才輪到他。

前兩日。

看到外甥跟周醫生后，李金山這兩天一直都在思想斗爭，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做膽小鬼，要勇敢邁出那一步。

雖然林玫從沒寫信回來，可這些年，經農場那些知青打聽，他還是知道林玫的單位。

只要撥打她所在的單位電話號碼，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輪到李金山時，他鼓起勇氣拿起了電話來，伴隨著滋滋聲，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這里是總機，請問要轉接到哪個城市？”

“接上海。”

“上海歌劇院。”

“好的，請稍等。”

這年頭打長途電話，都得經過總機接線員手動轉接，這才能撥打到對方的電話上。

可等李金山撥通電話后，整個人徹底驚呆了，因為歌劇院那邊的工作人員跟他說。

“對不起，同志。”

“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們單位并沒有一位叫林玫的女同志，不好意思啊。”

李金山失魂落魄走出郵政局，最后的線索就這樣斷了，可先前返城的那些知青，明明有來信跟他講，林玫被上海歌劇院錄取了。

怎么人就不在了？

陳逐見小舅從郵政局出來，見他那表情，多少也能猜到一點，笑著說道：“要不今天，咱先不著急回去，榕城舞廳還是不錯的，咱一起去放松下。”

李金山嘆氣了聲：“要拉的東西，準備好沒，城里待不習慣，還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