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靠在冰冷的床頭，巨大聲浪不斷涌來。

那是成千上萬個喉嚨發出的嘶吼、哭嚎及咒罵！

還夾雜著敲打宮墻、撞擊宮門的“咚咚”聲！

“燒死妖妃！”

“天罰妖孽！還我糧來！”

“妖妃不死！天災不休！開門！開門！”

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連帶著整個簡陋的值房都仿佛在微微震顫！

紅芍下意識地就想去關窗，卻又被窗外的景象駭得僵在原地。

姜妙掙扎著向窗外看去。

窗紙被外面無數晃動的火把映照得一片昏紅，無數扭曲晃動的人影投射在窗紙上，如同來自地獄的鬼影！

血玉鐲依舊沉寂著，那道細微的裂痕隱隱傳來微弱的灼熱感。

她不需要讀心術，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宮墻之外的滔天惡意，而那惡意根源，直指她這位“妖妃”！

“娘娘……別……別看了！”紅芍試圖用身體擋住窗戶，“流民，流民瘋了！他們……”

“他們被煽動了。”姜妙疲憊道。

容妃的幸災樂禍，蘇婉的窺視和詛咒，還有那句“破妄鏡”……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這是蘇婉的手筆！

利用天災饑荒，煽動絕望的流民，將他們變成指向她的刀！

目的……就是要將她逼到絕境，逼她現身，好當眾用那面詭異的鏡子“照妖”！

就在這時，值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這次進來的是李德全。

“娘娘……”李德全語速極快，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宮外流民聚集，已逾萬人！沖擊宮門，群情激憤！矛頭直指……直指娘娘您！”

說著，他頓了頓，隨即補充道：

“皇后娘娘已奉陛下口諭，前往東華門城樓安撫民情……但……”

后面的話沒再說下去，但姜妙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到結果。

“安撫？火上澆油還差不多！”姜妙心中冷笑，“皇后巴不得我被流民撕碎呢！”

“陛下呢？”姜妙轉而問道。

李德全垂著眼簾，磕磕巴巴回應道：

“陛下……陛下有旨，令娘娘安心靜養，不得出此值房半步，外面實在是……太亂，娘娘重傷未愈，出去……兇險萬分。”

不得出此值房？兇險萬分？

姜妙只感覺現下處境是那般令人絕望！

蕭燼！那個暴君！

他把她關在這里，就是讓她等死！

等著被憤怒的流民沖破宮門撕碎！

或者等著皇后和蘇婉找到機會，當眾用破妄鏡“照”死她！

這就是他所謂的“金籠”？

一座活埋她的墳墓？

“扶我起來。”姜妙冷眼看向李德全。

李德全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驚愕：

“娘娘？您……您重傷在身！外面流民如虎狼……”

“扶我起來！”姜妙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去東華門！現在！”

“娘娘！不可啊！”李德全徹底慌了，“陛下有旨……”

“陛下的旨意是讓我等死嗎？”姜妙厲聲喝問，“李公公！要么你現在扶我去東華門！要么……我就爬著去！讓外面那些‘虎狼’看看，他們口中的‘妖妃’，是怎么被他們的皇帝和皇后逼死在深宮里的！”

李德全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眼中天人交戰。

最終，他一咬牙一跺腳，終于做出了決定！

“奴才……遵命！”他不再猶豫，上前一步，穩穩地攙扶住了姜妙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紅芍……”李德全厲聲吩咐，“拿娘娘最厚實的外袍來！”

紅芍手忙腳亂地翻出一件半舊的斗篷。

李德全迅速給姜妙披上斗篷，兜帽拉低，盡可能遮住她蒼白如紙的臉。

他攙扶著姜妙，一步一步，朝著值房外走去。

遠處東華門方向傳來的聲浪更加恐怖，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際！

李德全攙扶著姜妙，盡量避開人多的宮道，艱難前行。

“燒死她！”

“交出妖妃！”

“開門！不然我們撞開它！”

終于，他們穿過最后一道宮門，來到了東華門城樓內側的階梯下。

仰頭望去，高高的城樓之上人影憧憧。

皇后正站在垛口后，對著下方黑壓壓的流民說著什么。

蘇婉一身白衣，手持那面裂紋銅鏡，靜靜侍立在皇后身側。

“娘娘……”李德全看著那陡峭的階梯，不禁有些擔憂，“您……能行嗎？”

“上！”姜妙冷冷道。

李德全幾乎是半架半抱著姜妙，一步一步，艱難而緩慢地向上攀登。

紅芍跟在后面，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城樓之上，皇后似乎結束了那番毫無作用的“安撫”，流民的怒吼聲浪不降反升！

蘇婉手中的破妄鏡微微抬起，鏡面在火光下流轉著詭異的光澤，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就在姜妙和李德全即將踏上最后幾級臺階的時候。

忽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東華門那厚重的宮門，在無數流民瘋狂的撞擊下，其中一扇門軸猛地斷裂，竟露出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門開了！沖進去！燒死妖妃！”

“搶糧！搶糧啊！”

無數人高舉著武器和火把，爭先恐后地朝著那道門縫洶涌而入！

宮門……破了！

宮門內，原本嚴陣以待的侍衛們瞬間被人潮沖散！

“護駕！護住城樓！”城樓上，皇后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

侍衛們慌忙調轉方向，試圖堵住通往城樓的階梯。

在混亂中，李德全緊緊護住姜妙！

紅芍尖叫著，死死抓住姜妙的斗篷一角，才沒被沖散。

“娘娘！抓住！”李德全嘶吼著。

他用肩膀硬生生撞開一個撲上來的流民，帶著姜妙，踏上了通往城樓頂端的最后幾級臺階！

腕間的血玉鐲沉寂著，那道細微的裂痕卻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刺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瘋狂預警。

終于，他們沖上了城樓！

城樓之上，同樣一片混亂。

“姜妙？你怎么上來了？”皇后眼中閃過一抹厭惡，隨即一指垛口外那火海般的景象，聲嘶力竭道，“看！看看你造的孽！天怒人怨！百姓要你死！要你以死謝罪！”

蘇婉上前一步，她手中的破妄鏡微微抬起，裂紋的鏡面流轉著詭異的光澤，精準地對準了姜妙：

“貴妃娘娘，您看看這人間煉獄！皆因您這‘妖妃’禍亂宮闈，引來天罰！如今萬民請愿，天意昭昭！您……還要執迷不悟，繼續用妖法蠱惑人心嗎？”

腕間的血玉鐲刺痛加劇！姜妙清晰地“聽”到蘇婉心中冰冷的念頭：

【…就是現在！破妄鏡！照出她的原形！…】

【…讓所有人看看她頭頂的‘妖妃系統’！…】

【…去死吧！異世孤魂！…】

“姐姐！”容妃激動地尖聲附和，“快用寶鏡照她！讓大家看看這妖孽的真面目！燒死她！平息天怒！”

下方，流民看到了城樓上出現的姜妙，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妖妃！是那個妖妃！”

“在城樓上！燒死她！”

“砸死她！用石頭砸死她！”

更加瘋狂的怒吼聲浪排山倒海般襲來！

無數石塊、泥塊如同冰雹般砸向城樓！

“娘娘小心！”李德全和紅芍驚叫著想護住她。

蘇婉嘴角勾起一絲勝利在望的微笑。

她雙手穩穩托起那面裂紋銅鏡，口中念念有詞！

鏡面之上，那些蛛網般的裂紋仿佛活了過來，開始流淌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當鏡心對準姜妙時，一道無形的波動瞬間將其鎖定！

“破妄顯真！諸邪退散！妖孽！現出你的原形！”蘇婉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