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嶼一中的操場在九月的驕陽下蒸騰著滾滾熱浪。高一新生的迷彩方陣整齊排列，像一片片接受烈日淬煉的年輕松林。

高一（3）班的方陣里，空氣仿佛被曬得凝固，只剩下教官洪亮如金石撞擊的口令聲：

“軍姿！都給我站直了！挺胸！抬頭！收腹！重心前移！目光給我釘在前方同學的后腦勺上！不許動！”

林小幸努力繃緊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汗水順著額角滑落，癢得像螞蟻在爬，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牢記著“紋絲不動”的鐵律。迷彩帽檐下的小臉曬成了熟透的番茄，那雙平時總是彎彎帶笑的眼睛，此刻因專注而顯得濕漉漉的，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她能感到腳底板又麻又痛，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一下，立刻用盡全身力氣穩住。

她身旁的姜苒苒，站姿如標桿般精準。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堅定，直視前方。汗水同樣浸濕了她的鬢角，貼在白皙的皮膚上，卻絲毫無損那份沉靜干練的氣場，教官巡視的目光掠過她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男生隊伍那邊，則呈現出一種微妙的“穩態”。

裘濱站在肖雨后面一排。身形筆直，無可挑剔。那頭標志性的淺棕色卷發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澤，幾縷被汗水打濕的發絲略顯隨意地貼在額角和頸側。他微微側著臉，避開正午最毒辣的陽光直射，琥珀色的眼眸半垂著，視線似乎落在前方肖雨后頸的衣領線，又似乎穿透了那迷彩布料，落在某個虛無的點上。整個人安靜得像一尊雕塑，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擾”的清冷氣場。他的雙手自然垂放在褲縫線旁，只有修長的指尖偶爾會極其輕微地、無意識地蜷曲一下，仿佛在空氣中撥動著無形的弦。

他前方的肖雨，則像一顆被按在泥土里還不安分的種子。雖然努力模仿標準姿勢，但那清瘦的身板總帶著點“擰巴”的勁兒——肩膀會不自覺地聳一下，或者脖子極其細微地左右轉動試圖放松。細黑框眼鏡的鏡片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他忍不住微微偏過頭，用氣聲對后面嘀咕：“濱子哥……我感覺我的靈魂已經出竅去北極度假了……”

裘濱眼皮都沒抬，目光落在肖雨的帽檐上，只是極其平淡地回了兩個字：“忍著。”聲音不高，帶著點事不關己的涼意。

“倒數第二排那小子！”教官的目光如鷹隼般精準鎖定，“隊列里交頭接耳！再加五分鐘！”

肖雨肩膀一塌，認命地垮下臉，拖長了調子：“是——教官——”這下徹底成了被釘在架子上的咸魚。

就在這時，教官下達了新指令：“齊步——走！一！二！一！”

隊伍開始移動。林小幸全神貫注，8努力跟上節奏。然而，緊張和疲憊似乎瞬間干擾了她的協調神經。當大家喊“一”邁左腳時，她腦子一空，身體像有自己的想法，猛地邁出了右腳！

“啪！”一個突兀的、不和諧的腳步聲在整齊的隊列里炸開。

緊接著，她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前面姜苒苒的后背。姜苒苒猝不及防，身體一個趔趄，又帶倒了更前面的人。小小的多米諾骨牌效應瞬間發生，一小片隊伍的步伐徹底亂了套。

“停！”教官的怒吼如同驚雷，“誰？！誰帶的頭？！出列！”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小幸的身上，她緩緩走出去，臉頰變得通紅，巨大的窘迫感讓她有點手足無措。

裘濱在后面將這小小的混亂盡收眼底，琥珀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倒映著眼前的混亂沒有一絲漣漪。

教官正要訓斥時，周柯凱的身影及時出現。

“報告教官！”周柯凱快步走到隊伍旁，額上有汗，臉上帶著關切，“這天氣實在太悶熱了，孩子們可能有點不適應高強度訓練。我看大家都很認真，要不先休息十分鐘，補充點水分？”他語氣誠懇，帶著商量的口吻，目光掃過林小幸時帶著明顯的維護。

教官看了看周柯凱，又掃視了一圈汗流浹背的學生，嚴厲的表情緩和了些，揮揮手：“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鐘！”

緊繃的氣氛驟然松懈，大家如釋重負，涌向樹蔭。

林小幸低著頭，快步走到樹蔭下，靠著樹干，把發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樹干上，試圖降溫。太丟人了！她懊惱地想。

“別往心里去，”姜苒苒跟過來，遞給她一瓶冰水，聲音溫和有力，“剛開始練習，出點錯很正常，多練幾次就好了。”她輕輕拍了拍林小幸的肩。

另一邊，肖雨直接癱倒在草地上，大口灌著水，對著旁邊樹蔭下的裘濱有氣無力地說：“濱子哥……我感覺我這條命是周老師給的……”

裘濱只是背靠著樹干，慢條斯理地擰開自己的水瓶，仰頭喝了幾口。水流順著他清晰的下頜線滑落，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剛才的混亂和燥熱都與他無關。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被熱氣蒸騰得微微扭曲的操場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