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二十七分,傅硯川的鋼筆在文件最后一頁簽下鋒利如刀的名字。辦公室落地窗外,整個金融區(qū)的燈光都熄滅了,只剩下他頭頂那盞冷白色的燈還亮著。
“傅總,您該休息了。“助理小林捧著平板站在門口,眼下掛著同款青黑,“這是今天第72小時。“
傅硯川揉了揉太陽穴,指腹下的血管正在突突跳動。三年前接手星耀集團后,他的失眠就像癌細胞一樣擴散——從偶爾難眠到徹底失去睡眠能力。
“把下季度的財報預測發(fā)我郵箱。“他頭也不抬地說,右手無意識摩挲著左手腕上的表帶。那里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被百達翡麗的表盤完美遮蓋。
小林欲言又止,最終打開平板:“心理醫(yī)生建議的ASMR直播清單...您要不要試試?“
傅硯川冷笑一聲。過去半年他試過所有方法:從瑞士定制的催眠床墊,每小時收費上萬的睡眠咨詢,甚至荒唐的巫術儀式。沒有一樣能讓他閉上眼睛超過十分鐘。
“第三項,'溫溫的小廚房',數據顯示該主播的聲音頻率最接近...“小林的話被傅硯川抬手打斷。
“出去。“
當辦公室重新歸于寂靜,傅硯川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直播間。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皺起眉頭——畫面里沒有專業(yè)設備,只有一個穿著草莓圍裙的女孩,正用面包刀和一塊吐司較勁。
“今天...今天我們要做的是草莓醬三明治。“女孩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棉花糖,軟得幾乎化在空氣里。
傅硯川下意識要關掉,卻看見女孩突然被口水嗆到,捂著嘴咳嗽起來。圍裙帶子散開半邊,露出纖細的脖頸線條。奇怪的是,那陣咳嗽聲竟然讓他緊繃的肩膀松了松。
然后他目睹了畢生難忘的畫面:女孩把帶著金屬面包刀的吐司塞進了微波爐。
“砰!“
一小簇火花炸開時,傅硯川猛地站起來。女孩手忙腳亂搶救吐司的樣子,像極了他小時候養(yǎng)過的那只誤闖書房的小白兔——同樣圓睜的眼睛,同樣慌亂的肢體,甚至鼻尖上都沾著同樣的碎屑。
他忽然發(fā)現自己的手指懸在打賞按鈕上方。
這太荒謬了。星耀集團總裁,金融圈令人聞風喪膽的“活閻王“,居然想給一個炸微波爐的菜鳥主播打賞?
但當他看到彈幕里飄過的“無聊““取關了“,一種莫名的煩躁涌上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連續(xù)點了十次“宇宙飛船“。
【用戶FSY】送出“宇宙飛船“×10
彈幕瞬間沸騰。女孩瞪圓眼睛的樣子讓傅硯川想起第一次見到金融海嘯數據時的自己——那種純粹的、不知所措的震驚。
“這...這是...“她結結巴巴的樣子有點好笑,傅硯川發(fā)現自己的嘴角抬了起來。這太反常了,他上次笑是什么時候?五年前?還是更久?
他發(fā)了一條彈幕:【明晚十點,準時開播】然后迅速退出直播間,仿佛那是什么危險的傳染源。
辦公室重歸寂靜。傅硯川走到落地窗前,意外發(fā)現自己的眼皮變得沉重。他鬼使神差地躺到沙發(fā)上,點開直播回放。
女孩正在讀《小王子》,聲音像羽毛拂過耳膜:“'你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
傅硯川的意識逐漸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想起女孩慌亂中掉落的發(fā)卡,是個草莓形狀的。
真幼稚。他想。
然后他睡著了。
小林第二天早上推門進來時,差點摔了咖啡杯。傅硯川居然在沙發(fā)上熟睡,手機屏幕還亮著,循環(huán)播放著一個女孩做三明治的視頻。
更驚悚的是,老板冷峻的臉上帶著近乎溫柔的表情。
“把昨晚那個主播的資料調來。“傅硯川突然開口,嚇得小林差點尖叫。“全部。“
“是...是哪方面的資料?“
傅硯川坐起身,腕表在晨光中閃著冷光:“從出生到現在。“
與此同時,溫小棠正對著手機銀行數余額后面的零發(fā)呆。10000元扣除平臺分成后還剩7000,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
“該不會是洗錢的吧...“她咬著嘴唇嘟囔,手指懸在“退款“按鈕上猶豫不決。這時一條私信彈出來:
【FSY】:沒刷錯。買你以后每晚的睡前故事。
【FSY】:十點開播,十一點必須睡覺。
溫小棠手一抖,手機砸在臉上。她捂著鼻子回復:“那個...我其實不太會講故事...“
對方秒回:
【FSY】:今天讀的《小王子》第21章,有3處停頓不對。
【FSY】:明晚繼續(xù)。
溫小棠張著嘴看向床頭那本翻舊了的《小王子》,正好停在21章。她確實在那段關于“馴養(yǎng)“的段落卡殼了三次。
“這人到底是誰啊...“她紅著臉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卻摸到一張醫(yī)院預約單——母親下周的復診日期用紅筆圈了出來。
7000塊剛好夠一次檢查費。
溫小棠深吸一口氣,回復道:“好的,明晚十點見。“然后飛快地關掉手機,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
她不知道的是,城市另一端的頂層公寓里,傅硯川正對著滿屏的資料皺眉。屏幕上顯示著:
【溫小棠,22歲,XX大學輟學,現與患病母親租住在...】
“把星耀TV的收購案提前。“傅硯川突然說,“下周我要看到合同終稿。“
小林目瞪口呆:“可是董事會...“
“告訴他們。“傅硯川關上平板,眼神落在自己手腕的疤痕上,“我要買一個直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