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樓下喧嘩的一切吵醒的。

祝靈坐在輪椅上，皮膚像層紙能透出光。

曾經賣魚妹身上的魚腥味如今也換成了高級的梔子花香。

眾人紛紛為她開路，連懷子默都跟在她身后。

“姐姐，我好想你。”

她側頭看著樓梯上的我，眼里飽含淚光。

我冷冷看著她衣袖下的中指，不禁感嘆這么多遍她的演技還是如此之好。

沒有理會她，轉身回了房間，卻聽到三聲：“站住?！?

懷子默先開了口：“祝寧，靈靈和你說話呢。”

爸媽冷哼一聲：“這點小事還要生氣到什么時候?！?

祝靈左看右看，連連勸道：“大家別怪姐姐，姐姐在牢里呆久了，沒有教養很正常?！?

她緊緊握住懷子默的手：“既然姐姐這么氣我，那我把哥哥送給她賠罪好不好?！?

我頓住腳步，回頭冷冷看著手挽手的兩人，問：

“懷子默，你們在一起了？”

懷子默臉色一僵。

祝靈先笑了出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姐姐還當真了?！?

“懷哥哥，看來姐姐進去七年還是對你深情依舊啊。”

說著說著，她竟紅了眼眶，揪緊裙擺泫然欲泣。

爸爸急得連忙哄：“你姐姐就是心眼小，愛吃醋，別理她?！?

媽媽也附和：“寶貝，感情都是雙方的，就算她有情，但郎無意也沒用。”

他們喋喋不休，絲毫沒看到我還在站在樓角。

我看向懷子默：“所以，你有意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靜下來，轉頭盯著懷子默。

他看了眼我，又看向紅著眼的祝靈，最后低下頭薄唇輕啟：

“祝寧，我答應過會娶你的?！?

答非所問就是答，但無論回答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轉身回了房間，最后想起什么似的探出頭：

“記得把你們進來的這次從門禁次數里扣掉?！?

樓下瞬間寂靜下來，不久人就散光了。

我躺在床上，想著這些年。

爸媽其實并不愛小孩的，所以才任由我去帶妹妹。

小時候我考試拿全科第一，妹妹輟學棄考，爸媽都是一個態度。

后來妹妹更加頑劣，甚至校園霸凌其他小朋友，爸媽都讓我出面解決。

讓七歲的我給五歲的小朋友下跪道歉，又挨了她爸媽十幾個耳光。

他們把妹妹扔給我，于是妹妹像恨家長一樣恨我。

直到妹妹真的丟了，這兩人才如夢初醒。

無數個日夜的思念積累了太多愛意，可留給我的都是仇恨。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很快他們也會徹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愛，恨，什么都不會留下。

晚上看到妹妹發朋友圈，四人齊聚一桌，慶祝她出院第一天。

我點起蠟燭，慶祝自己出獄第一天。

火燭搖晃之間，讓我想到懷子默向我求婚那天，他鋪了一地的蠟燭。

跪在我面前，說要保護我一輩子。

他曾是我的鄰居，因為不想回家被爸媽當做殺人犯，我總是縮在離家不遠處的小樹林。

直到看到別墅里燈滅了，才躡手躡腳打開門。

有時候他們忘了關燈，我便趴在草地上睡了一夜。

懷子默透過窗臺看著一切，他直接把我攔腰抱回了自己家。

又給我燒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認真的對我說：“你爸媽虐待你？”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告訴了他我的故事。

懷子默信了，不僅信了，還幫我報復爸媽，把爸爸的車刮花，又把媽媽常去的美容院干倒閉。

而我為了嫁給他，放棄了遠赴異國他鄉志愿的夢想。

又在他出車禍后，把自己的腎都捐給了他。

可最后，他是把我親手送進監獄的人。

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比如第一次見到祝靈他就晃了神。

午夜夢回間，他問我：“祝寧，你和她之間是不是有誤會，她看起來不是跋扈的人?！?

從那一刻，懷子默的天平就歪向她了。

思緒萬千種，我沉沉睡去，直到被一雙大手推醒。

懷子默拿出滅火器對著蛋糕狂噴，又攔腰把我抱到樓下。

“阿寧，怎么睡得這么死，失火了都不知道?！?

他眉眼急色匆匆，又上下摸著我的胳膊確認沒有受傷才放心。

我拂開他的手，冷冷說了句不用管我。

懷子默一愣，隨及嘆了口氣：“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抓住我的手，又從身后拿出一個盒子。

把鉆戒緩緩推向我的無名指，直到落到根處。

“祝寧，我不會騙你，我是認真的?！?

“只是我沒法當面刺激祝靈，你知道的..她因為殺人，至今還沒走出創傷。”

我靜靜聽著，看著無名指上閃耀的鉆戒。

這枚鉆戒，我見過，就在祝靈豎起的中指上。

“怎么？不喜歡嗎？不喜歡我重新買一個?！?

我搖了搖頭，放下手。

“不用了，就這個吧?！?

懷子默松了口氣，又緊緊握住我的手，滿眼心疼。

“阿寧你怎么瘦成這樣，我明明已經安排他們好好照顧你了?！?

我一愣。

監獄里這七年，我吃的飯永遠比別人餿一分，衣服總是被人澆滿排泄物。

我去鬧過吵過，最后卻被撕掉衣服，粗糙的手探進我的衣服胡亂摸著。

“先生說了，不好好伺候你就少兩百工資呢?！?

我尖叫著，又在墻壁上留下無數道劃痕。

我看著面前男人眼里的心疼，眼里閃過一絲迷茫。

懷子默，你現在對我的好，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一聲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我們，電話上顯示著祝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