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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銀街的金絲雀

與薩克拉門托其他區域那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混亂不同,銀街,是這座黃金之城里唯一的“異類”。

這里沒有泥濘的土路,取而代之的,是每天都有專人灑水清掃的、用碎石鋪就的平整路面。

街道兩旁,看不到任何一座簡陋的木屋或窩棚,只有一棟棟帶著獨立花園和白色柵欄的精致洋房,安靜地矗立在午后的陽光下。

空氣中,聞不到馬糞和廉價酒精的味道,只有從花園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玫瑰花香。

這里太安靜了,安靜到甚至能聽到遠處教堂傳來的模糊鐘聲。

這里是薩克拉門托真正的權力者們,用來安置他們那些不能見光的秘密和情人的地方。

陳默將寬檐帽壓得更低,像一個偶然路過此地的普通行人,平靜地走在這條街上。

但他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在飛速地掃描和記錄著周圍的一切。

他知道,在這里,他那張東方面孔,本身就是最刺眼的原罪。

任何一個多余的眼神,任何一次不合時宜的停留,都可能引來致命的麻煩。

很快,他便找到了此行的目標——銀街7號。

那是一棟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兩層小樓,墻壁上爬滿了常春藤,門口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一切都顯得那么靜謐而又美好。

然而,陳默的眼神,卻瞬間變得冰冷。

他看到,在那棟小樓的街對面,一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黑色馬車,靜靜地停在路邊。

車夫坐在駕駛位上,看似在打盹,但他的目光,卻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靠近這條街道的可疑身影。

而在小樓后方那條偏僻的小巷里,另一個穿著普通工裝、假裝在修理工具的白人男子,也在用眼角的余光,監視著小樓的所有后門和窗戶。

是平克頓的人。

陳默的心中,瞬間就做出了最準確的判斷。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計劃,還是太過想當然了。

米勒和漢弗萊雖然被法官限制了自由,但他們豢養的這些“獵犬”,卻沒有閑著。

他們不僅在全城搜捕所謂的“兇手”,更是在第一時間,就將這些最關鍵的、可能藏有秘密的地方,都滴水不漏地保護了起來!

陳默沒有再靠近。

他只是像一個真正的路人,平靜地從那棟小樓前走過,然后,在下一個路口,不緊不慢地拐彎,徹底消失在了銀街那片寧靜的陽光里。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條街道,繞回了薩克拉門托那片喧囂的商業區。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現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看起來頗為精致的藤條籃子。

籃子里,裝著剛剛從城里最好的面包房買來的、還散發著熱氣的法棍面包,一塊用油紙包好的上等奶酪,以及一瓶價格不菲的法國紅酒。

他身上的衣物沒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從一個在暗處窺探的幽靈,變成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但又在盡力履行自己職責的送餐伙計。

他提著籃子,再一次,走進了那條如同另一個世界般寧靜的銀街。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躲藏,而是徑直向著那棟被嚴密看守的、銀街7號的小樓走去。

果然,他還沒靠近柵欄,那輛停在街對面的黑色馬車里,就立刻下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的便衣男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攔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那名平克頓探員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你是什么人?來這里做什么?”

陳默立刻停下腳步,臉上露出了一個普通人面對執法者時,應有的、恰到好處的緊張和順從。

“先生,您好。”他提了提手中的籃子,用略帶生澀的英語回答,“這是瑪麗女士訂的午餐,從‘金穗面包房’送來的。”

那名探員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和那只籃子上,來回掃視了幾遍,眼神中的懷疑沒有絲毫減弱。

“瑪麗女士沒有訂過任何午餐。”探員的語氣冰冷,“現在,立刻帶著你的東西,從這條街上消失。”

陳默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為難”和“惶恐”的神情:“可是……可是先生,面包房的老板說了,如果我不能把東西送到,他……他會扣光我這個月的工錢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一種近乎于哀求的姿態,將手中的籃子,向著那名探員遞了過去。

那名探員看著他這副懦弱的模樣,又看了看籃子里那些確實看起來很美味的食物,心中的警惕,終于松懈了一絲。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華人,不過是一個隨時可能因為丟掉工作而哭鼻子的底層可憐蟲,根本不可能構成任何威脅。

“待在這里,別動!”

探員冷哼一聲,他沒有再為難陳默,但也沒有讓他靠近那棟房子。

他一把從陳默手中拿過那個籃子,親自向著那棟小樓的房門走去。

而陳默,則如釋重負地站在原地,低著頭,仿佛不敢再看。

但他的眼角的余光,卻已經將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探員敲響了房門。

片刻之后,房門被從里面拉開。

一個穿著華麗絲綢睡袍、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金發碧眼女人,出現在了門口。

她,就是米勒的情婦,瑪麗。

“什么事?”瑪麗看了一眼探員,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籃子,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困惑。

探員立刻匯報道:“瑪麗女士,這是‘金穗面包房’送來的午餐,是那個華人伙計送來的。”

瑪麗的目光,越過探員的肩膀,落在了遠處那個正低著頭站在街邊的華人青年身上。

“我沒有訂過午餐。”她淡淡地說道。

探員的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轉過身,正準備將籃子扔還給陳默,然后將他驅逐。

“等等。”

瑪麗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

探員愣住了,他回過頭,看到瑪麗的臉上,那份慵懶和無聊,似乎被一絲突如其來的興趣所取代。

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那個沉默的華人身上。

“哦……”瑪麗改口了,她伸出手,接過了那個籃子,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或許是我昨天隨口提了一句,想嘗嘗金穗面包房的新品,米勒真是太有心了。”

她點了點頭,隨即,對著探員,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道:“那個送餐的人,讓他過來。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他。”

“什么?!”探員的臉色,瞬間變了,“瑪麗女士,這不安全!我的職責,是確保沒有任何可疑人員靠近您!”

“可疑人員?”瑪麗笑了,但那笑聲里,卻帶上了一絲被冒犯后的冰冷,“你的意思是,我連同一個送餐的伙計說句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她看著探員,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還是說,米勒先生付錢給你,是讓你來囚禁我,教我做事的?!”

這番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那名探員的臉上。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這個女人。

“不……不敢,女士。”探員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他猛地轉過身,對著遠處那個還在“演戲”的陳默,用一種充滿了壓抑怒火的語氣,惡狠狠地招了招手:

“你,過來!”

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

他立刻換上那副卑微惶恐的表情,低著頭,一瘸一拐地,穿過街道,踏上了銀街7號那修剪整齊的草坪。

他走到門口,在那位美艷的女主人面前,恭敬地微微躬身,甚至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瑪麗的聲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慵懶,她并沒有讓開道路,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與眾不同的華人。

“陳默,女士。”陳默用一種卑微的語氣回答。

瑪麗看著他,又看了看門外那個因為被忤逆而臉色鐵青的平克頓探員,嘴角勾起了一絲報復般的微笑。

“好了,你進來吧。”她側過身,讓開了通往屋內的道路,“我正好有些關于面包房新品的問題,想問問你。”

說完,不等陳默和門外的探員有任何反應。

她便“砰”的一聲,將那扇厚重的橡木門,當著探員的面,重重地關上了。

“咔噠。”

門鎖落下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也將陳默,和這個神秘的女主人,一同鎖在了這個與外界徹底隔絕的華麗囚籠之中。

陳默依舊低著頭,扮演著一個因緊張和恐懼而手足無措的送餐伙計。

而瑪麗,則像一只慵懶而又好奇的貓,圍繞著他,緩緩地踱步。

“別那么緊張,伙計。”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慵懶和玩味,“我不會吃了你。”

她走到陳默的面前,停下腳步。

然后,在陳默那充滿了“驚慌”的眼神中,緩緩地伸出了一根涂著蔻丹的纖細手指。

那根手指,帶著一絲冰涼的觸感和昂貴的香水味,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挑起了陳默的下巴,強迫他抬起了那張一直試圖隱藏在陰影里的臉。

瑪麗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她近乎于無禮地,端詳著眼前這張臉。

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嘴唇,以及那雙在驚慌之下,依舊隱藏著一潭深水的黑色眼睛。

“你和你那些留著辮子低著頭的同胞,很不一樣。”

瑪麗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的弧度,用一種仿佛在評價一件藝術品的語氣,輕聲說道:

“你算是我見過的,最俊俏的一個華人了。”

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默,仿佛在欣賞一件來自異域的古董。

她松開了手,卻沒有后退,反而用一種充滿了壓迫感的距離,緩緩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說吧,接近我,有什么企圖?”

陳默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頭埋得更低,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瑪麗看著他這副“懦弱”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她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會有男人無緣無故地接近自己。

“是為了錢嗎?”瑪麗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低語,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審視,“想從我這里,得到一些賞賜?還是說,你想通過我,去巴結米勒先生?我見過太多像你一樣,想往上爬的男人了。”

她見陳默依舊不語,便緩緩地圍著他踱步,像是在審視自己的獵物。

“還是說……”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屬于女性的自負和嘲弄,“你是看上了我?”

“我承認,你確實比你那些留著辮子、低著頭的同胞干凈、也順眼得多。”瑪麗停下腳步,再次站到陳默的面前,用一種近乎于羞辱的語氣,輕聲說道,“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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