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眾人也不知道歸鴻遠要作甚，但聽李環說，陰司堂是主管抓捕，判罰之事，估計歸鴻遠是要審案了。

長安城隍廟往西百米，就是一個縣衙，不過這個縣衙門面很小，也有聞登鼓，也有石獅子，都比往常小了很多。

正常的縣衙是坐北朝南，而這個縣衙則是坐東朝西，門上匾額四個大字——陰司府衙。

門環下有一令牌形狀凹槽，歸鴻遠將手里的令牌放入，咔咔聲響，大門自然向兩邊打開。

一時間，陰風大作，吹的眾人衣衫列列作響，又似有鬼哭狼嚎之聲，兩旁與大堂內慘白的燈籠被陰風刮的東倒西歪，進入之后，連天都變的灰蒙蒙的。

“關門！”

大門一關，風勢便小了許多，眼前也恢復到了晴天白云的樣子。

歸鴻遠抬起袖子扇了扇眼前的灰塵：“這才半月不見，怎么又弄成這個樣子，爾等去把此地打掃干凈。本官晚上要用。恩賜，你與他們一起打掃。”

“是！”恩賜看了一眼秦松，老老實實說道：“我去打水。”

歸鴻遠進入了一個小房間，沒人知道里面是干嘛的。秦松看了一眼歸恩賜，手里有些癢癢，實話實說，他想捅死他。

歸恩賜看著秦松，眼神輕蔑：“別那么看著我，要是我爹不在，本少爺早就干你了。”說完，直接拎著兩個水桶走了，半路站定：“我就負責打水，你們用就過來取便是。”

杜甫言道：“啥意思？往常這孫子也沒來過啊。今天什么意思？”

“那誰知道。干活吧。”

府衙雖小，卻也一應俱全，正堂之上掛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下面則是桌椅，左右下方各有一張小桌子。估計是師爺所用。

秦松的目光被大堂外的一副對聯所吸引：

善惡到頭，明鏡照見眾生像。

因果不虛，陰司判罰不容情。

秦松一邊掃地一邊問道：“咱們要干嘛啊？”

“當差唄，衙役干啥咱們就干啥，等升堂之時，拿著棍子喊威武，會吧，剩下就是站著，聽吩咐便是。”

“沒看見有衙役的棍子啊。”

“用麻繩當殺威棒，衣服去里面換就好。”

秦松一憋嘴，這繩子千變萬化，幽冥司也是真會省錢。

與眾人開始打掃庭院，兩個時辰后，府衙內外打掃干凈，李環就帶著眾人進去了西面的屋子里上衙役的衣服，準備干活。

“慧明、雨晨，你們的衣服怎么與我們不一樣啊。”

“我們是負責記錄的。”

秦松點了點頭：“我還沒見過呢。這陰司堂是給冤魂判案的地方嗎？”

李環言道：“世間有世間律法，地府有地府律法，陰司負責世間與地府之間的案子。

大多數就是世間有人冤死，苦告無門，四處飄蕩，所害之人卻逍遙法外。這樣的冤死之人四處飄蕩，不歸地府管轄，陽間衙門又不知道，所以才開了陰司堂給其伸冤。

當然，也有府衙下發的案子，比如殺人找不到尸首的，比如受辱自盡，還有跳河自盡啥的，沒法說，各種事情都有。你看著便是。咱們基本上啥都不干，就是站著。”

許珍珍在一旁說道：“我記得去年有個案子，一個十三歲的女子被人奸污致死，爹娘收了錢財不做聲，結果女子冤魂前來伸冤，歸大人命人去尋了尸首，將兇手送入長安府衙判了斬立決呢。”

秦松似乎有些懂了：“活人與活人的案子由府衙負責，鬼魂與鬼魂的案子由地府負責，那么活人和鬼魂的案子，就由陰司堂負責了？”

“對！大體上是這樣。不過地府很少判案子，他們講究因果，直接就處罰了。”

秦松微微一笑：“這樣也好，刑罰體系就全面了，所謂漏網之魚常有，脫天之鳥尚無。挺好。”

楊盼兒笑道：“秦松這句話說的真好，這世間官官相護，紳士勾結，任你世間如何風生水起，到頭來也逃不過王法森森。”

……

深夜之時，萬物寂靜，明月當空，彩云悠悠。

歸鴻遠走出房間，吏院弟子也都換好衣服站立在大堂兩旁，左右各五人，慧明在左首記錄，雨晨在右首記錄。歸恩賜站在歸鴻遠身后不語。

人馬站定，歸鴻遠穿著大紅袍抬起手一甩袖子：“開門！”

大堂外的大門咔咔聲響起，陰風頓時大漲，鬼哭狼嚎之聲又起，大堂內外燈籠全部點燃，隨著歸鴻遠一聲肅靜，衙門又安靜了下來。

秦松望著府衙門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堂之上鴉雀無聲，秦松杵著棍子學著大家老老實實站著，不敢出聲。

咚咚咚~

鼓聲傳來，歸鴻遠喝道：“升堂！”

殺威棒敲擊地面作響：“威~~武~~”

“何人擊鼓，自行上堂！”

話音一落，門外出現一個灰衣女鬼，披頭撒發，哭著向大堂內走來。跪倒在地：“民女柳素娥，求大人伸冤。”

歸鴻遠言道：“有何冤情，速速道來。”

“民女柳素娥，在藍田縣為崔家織娘，只因崔家公子崔術，好友房宇覬覦民女，便讓崔家公子將民女強行捆綁，被兩人玷污致死。扔到藍田縣西北角處的水井當中。還望大人去尋民女尸首，替民女伸冤啊。”

“房宇？”歸鴻遠捻著胡須思索一番：“那房宇可是京中房家子弟？”

柳素娥：“聽崔術所言好像是。崔術是崔家旁支，多受房宇照顧。”

歸鴻遠點了點頭：“你放心，本官明日便讓長安府尹派人去藍田縣尋你尸首，定然還你一個公道。”

“民女偌見崔玉、房宇伏法，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大人。”

歸鴻遠溫和的說道：“姑娘莫要如此，你且去城隍廟待著，等著兩人伏法后，便入酆都吧。”

“民女多謝大人！”看著柳素娥哭著離去，歸鴻遠言道：“自古奸出人命賭出偷，這人命案件往深里推敲，十有八九都是男女私情啊。爾等切莫要步其后塵，常省自身。”

堂下衙役齊聲言道：“謹遵大人教誨。”

秦松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轉頭看著柳素娥消失不見，凄涼的哭聲依舊回蕩在空中，也不免唏噓。說道：“有機會拼命也不容易，臨死還能再拽一個。像柳素娥這樣的，真是冤啊。”

歸恩賜在其身后抬頭，正巧遇上秦松凌厲眼神，其余人看著，都覺著空中布滿了殺氣。

咚咚咚~

外面鼓聲又響。歸鴻遠喝道：“擊鼓者自行上堂。”

只見一對年邁夫妻互相攙扶走上大堂，跪倒在地哭道：“草民崔富、民婦常氏求大人伸冤。”

歸鴻遠言道：“有何冤情，盡管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