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聞言又惱又羞。

世家公子小姐們說話向來綿里藏針，縱然心里和明鏡似的，面上也絕不肯把那層紙捅破。

沒想到，這草包公主竟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當(dāng)眾將他們的心思當(dāng)眾抖落，果然一股小家子氣。

見在場之人神色各異，寧嵐桑不耐地抬眸：

“還不滾，是也想在公主府前立牌子嗎？”

此話一出，眾人如夢初醒。

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王昭的慘狀，頓時渾身一顫，紛紛躬身行禮，帶著下人倉皇離去。

生怕一個不留神，惹怒了這個瘋子，讓自己和家族蒙羞。

臨走之際，他們不由望向仍跪在地上的白落，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憫。

落在這個混不吝的公主手中，連他主子都討不了好，更別說一個奴才，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可惜了，還挺忠心。

隨著最后一人離開，正廳終于徹底安靜。

寧嵐桑敲擊桌面的指尖一停，垂眸看向白落，語氣悠然：

“過來。”

隨著聲音的響起，白落被禁錮的身體驟然一松，眼底的驚懼越發(fā)濃郁。

他在王昭身邊當(dāng)差時，也曾聽說過寧嵐桑，鄉(xiāng)野之地養(yǎng)出來的廢物，心胸狹窄粗俗不堪，根本上不了臺面。

可眼前這人，眉眼間卻帶著睥睨天下的傲氣，不僅會隔空點穴的功夫，還能讓百花在寒冬盛開。

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底下的人遲遲不動，寧嵐桑蹙了下眉，聲音微冷：

“怎么，還要本公主親自去扶你嗎？”

好奇歸好奇，爐鼎歸爐鼎，但讓她和顏悅色的哄人，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白落猛地回過神，后背升起一股寒意，連忙雙膝向前挪動，不敢耽誤片刻：

“小的不敢。”

寧嵐桑微俯下身，修長的手指緩緩滑過白落臉頰，將他的下頜抬起：

“知道本公主為何單獨留下你嗎？”

白落渾身一僵，雙手慢慢握緊拳頭：

“小的不知，請公主明示。”說完，他垂下眼眸，等待對方隨時落下的怒火。

寧嵐桑指腹輕摩挲了幾下，忽地輕笑一聲：

“我喜歡美人，特別是……有秘密的美人。”

白落心中一沉，神情卻恭順無比：

“殿下若是喜歡美人，小的這就替您去尋，定會讓殿下滿意。”

“白落。”寧嵐桑語氣冷淡，眼眸暗了一瞬：

“機會只有一次，既然你不說，那以后也別說了。”

話音落罷，她手腕隨意一翻，食指中指并攏如刀，狠狠往白落而后削去。

“刺啦……”

一聲輕響，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被硬生生撕開，白落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劇烈抖動了下，下意識抬手捂臉。

寧嵐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臉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只見被撕開的面具下，是張足以讓今日宴會上，所有公子哥都自慚形穢的臉。

少年十八九歲的年紀(jì)，皮膚白皙透亮，雙眉黑如墨染，一雙杏核眼圓潤清澈，眼尾微微下垂，帶點不自知的純澈，讓人無端生出幾分疼惜。

“這才像樣嘛。”

這樣的容貌，才能做她寧嵐桑的入幕之賓。

白落又驚又懼，聲音都變了調(diào)：“你、你怎么知道……”

自從五年前全家被冤殺，他便隱姓埋名遠走他鄉(xiāng)，直到半年前才回到上京城。

這段時間一直藏在禮部尚書府，就連王昭都不知道。

這人怎么可能……

驀地想起這人詭秘莫測的手段，他額頭頓時滲出一層細汗。

“雕蟲小技。”寧嵐桑甩開他的手，居高臨下睨了一眼，揚聲喚來李管家，下頜朝地上的人一點：

“帶下去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后，送到本公主房里來。”

李管家聞言一愣，偷偷瞥了眼白落的臉，隨即似是想到什么，猛地睜大雙眼。

送房里……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是，老奴這就去辦。”他連忙躬身回應(yīng)。

白落回過神，猛地抬起頭，看向?qū)帊股５难壑芯闶钦痼@：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難得從他臉上看到真實的情緒，寧嵐桑眼底帶著幾分玩味，指尖輕輕滑到他唇上，語氣曖昧又危險：

“到了床上，你自然會知道。”

白落的臉“唰”地紅透，神情又氣又急，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雖出自官宦富貴之家，但因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長輩并未安排通房，后來家中突逢變故，他更是沒時間去想這些風(fēng)花雪月。

一股熱氣直沖頭頂，他下意識轉(zhuǎn)過頭，避開寧嵐桑的手指，胸口起伏不定：

“公主請自重！”

他聲音發(fā)緊，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被羞辱后的狼狽：

“殿下已有夫君，又怎能把男子視作玩物，如此輕賤于自己和他人。”

寧嵐桑眸色暗沉，冷笑一聲，語氣薄涼：

“你是在教本公主做事？”

“我……”白落正要開口，脖頸突然一痛，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寧嵐桑垂眸，扼住白落的手指緊了緊，聲音平淡：

“死，還是活？”

她可沒興趣聽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爐鼎而已，死了再找便是了。

大雍朝別的不行，就是人多。

白落雙手握住寧嵐桑的手腕，慌張之下抬眸望去，卻見眼前之人的臉上無半點波瀾。

一腔怒火盡數(shù)消散，他的理智驟然回籠。

對于皇家而言，眾生命如螻蟻，不是早就知道嗎？

可他竟為了一時屈辱忘記自己是誰，忘了五年前慘死的爹娘兄長，忘了那些沾著血的冤屈至今無人祭奠。

尊嚴(yán)，在血海深仇面前，一文不值。

就在他即將開口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侍衛(wèi)的通報聲：

“殿下，宮里來人了，請您面見陛下。”

寧嵐桑眉眼微挑，緩緩松開扼住白落的手，轉(zhuǎn)眸看了李管家一眼：

“備車，進宮。”

若她沒猜錯，此事應(yīng)該與王昭有關(guān)，想必很快就能見到女主的后宮之一。

正好她最近都閑來無事，與傳說中的小說男主玩玩，倒也能解悶。

想到這兒，她頓時有些躍躍欲試，臨走前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白落：

“白落，我還挺喜歡你這張臉，今晚，可別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