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被撬開的瞬間,那吞噬一切的深紫色光芒驟然斂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但葉辰胸口的灼熱感并未消失,反而在門洞后涌出的、混雜著濃重鐵銹、腐朽木料、陳年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深海淤泥般陰冷潮濕的氣息沖擊下,劇烈地搏動起來。
“咚…咚…”
每一次搏動,都像有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胸腔,帶來窒息般的悶痛,提醒著他體內那詭異存在的“饑餓”。
門后,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比城市街道上彌漫的霧氣更加純粹,更加粘稠,仿佛凝固了千年的墨汁。手電筒的光束撕開黑暗,如同一柄脆弱的光劍,勉強照亮前方幾米的景象。
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可見的塵埃,在手電光柱里狂亂地舞動。腳下是厚厚的、板結的灰黑色塵土,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腳印。空氣污濁得令人作嘔,那股陰冷的、帶著強烈霉味和金屬銹蝕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直沖大腦,刺激得葉辰一陣眩暈。
階梯。向下延伸的階梯。
巨大的、粗糙的石塊堆砌而成,邊緣早已被歲月磨得圓鈍,表面覆蓋著滑膩的暗綠色苔蘚和厚厚的灰塵。階梯陡峭而狹窄,寬度僅容一人勉強通過,一直向下,沒入手電光束無法觸及的深淵。一股微弱卻無法忽視的能量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緩慢的呼吸,正從階梯的盡頭隱隱傳來,撩撥著他胸口的星紋,讓它搏動得更加急切,也更加痛苦。
“劇本第一幕…啟封…”葉辰低聲重復著電腦上的血字,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干澀。他深吸一口氣,那污濁的空氣讓他肺部一陣刺痛,卻也強行壓下了翻涌的恐懼。沒有退路了。無論是解除詛咒的鑰匙,還是更深的陷阱,答案都在這下面。
他握緊了手中的強光手電和那把卷了刃的水果刀——這可憐的防身工具在未知的黑暗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卻又是他此刻唯一的倚仗。他踏上了第一級石階。
“噗嗤…”鞋底踩在苔蘚上,發出濕滑的聲音。葉辰一個趔趄,連忙扶住旁邊冰冷濕滑的石壁穩住身體。石壁上傳來粗糙而粘膩的觸感,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下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緊繃,側耳傾聽著黑暗中任何細微的聲響。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沉重的心跳聲,以及手電光束掃過石壁時偶爾驚起的細小塵埃的簌簌聲。死寂得讓人心慌。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空氣變得更加陰冷潮濕,能量波動的感覺也越發清晰,帶著一種古老、沉重、甚至…悲傷的氣息。階梯的坡度似乎平緩了一些。手電光掃過兩側的石壁,葉辰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壁畫。
巨大的、覆蓋了整個石壁的浮雕壁畫!雖然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許多地方已經剝落、殘缺,但殘留的部分依舊透露出令人心悸的詭異與宏大。
他屏住呼吸,用手電仔細照射。
他看到了星辰。并非現實宇宙中的星座,而是扭曲、變形、以某種無法理解的規律排列的星辰圖案,有些星辰被描繪成巨大的、冰冷的眼球,冷漠地注視著下方。
他看到了儀式。一群身形模糊、穿著繁復長袍的人影,圍繞著中央一個巨大的、復雜的符號——那符號的核心結構,與他胸口的星紋有著驚人的相似!他們高舉著奇異的、如同扭曲樹枝般的法器,似乎在引導著星辰的力量。畫面透著一股莊嚴,卻更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狂熱。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另一塊相對完好的壁畫上。
那里沒有星辰,沒有儀式。只有痛苦。赤裸的、扭曲的人形生物,被無數條由光線構成的、酷似星紋脈絡的鎖鏈死死捆縛著!他們的身體被鎖鏈貫穿,表情因極致的痛苦而猙獰。鎖鏈的另一端,連接著壁畫深處那巨大星紋符號的核心!仿佛…他們本身,就是儀式的祭品,是供養那星紋的“燃料”!
一股寒意瞬間從葉辰的尾椎骨竄上頭頂!壁畫上那些被鎖鏈貫穿、痛苦掙扎的人影,仿佛就是他自己命運的預演!胸口的星紋似乎感受到了壁畫的“共鳴”,猛地一陣劇烈抽搐,仿佛被無形的鎖鏈狠狠勒緊!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容器…狀態:不穩定…”電腦血字的提示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他猛地甩頭,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敢再看下去。那壁畫透露的信息太過黑暗,幾乎要摧毀他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勇氣。
他加快腳步,只想盡快離開這段壓抑的通道。腳下的塵土中,似乎散落著一些東西。他用手電照去,是碎片。非金非石,質地奇特,在光線下泛著一種黯淡的、類似骨瓷的光澤。一些碎片上,依稀可見極其微小的、熟悉的星紋符號刻痕。
好奇心暫時壓過了恐懼。葉辰猶豫了一下,彎腰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相對完整的碎片。觸手冰涼,帶著一種玉石般的質感。
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碎片的剎那!
“嗡——!”
胸口的星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爆發出強烈的吸力!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細流,從碎片中猛地被抽離,順著他的指尖瘋狂涌入體內!
“呃啊!”葉辰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
這股能量與外界稀薄的靈氣截然不同!它更加凝練,帶著一股古老、冰冷、死寂的氣息!涌入體內的瞬間,并沒有像之前靠近覺醒者時那樣轉化為冰冷的刺痛,反而帶來一種奇異的、短暫的“飽足感”!一股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感,如同電流般瞬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甚至暫時壓制了胸口的劇痛!
但這“飽足感”僅僅持續了一瞬!
下一秒,那冰冷的死寂感驟然爆發!仿佛他吞下的不是能量,而是千年寒冰!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劇痛猛然炸開!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猛烈、都要深入骨髓!仿佛有無數的冰針瞬間刺穿了他的每一個細胞,要將他的靈魂都凍結、撕裂!
“噗!”葉辰眼前一黑,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濺落在面前的塵土中。手中的碎片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在他指間無聲地化為齏粉,簌簌落下。
力量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更深的虛弱和那幾乎要將他靈魂都凍結的冰冷劇痛!他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徹骨的寒意。
“能量汲取…效率:低。容器耐受性:下降…”電腦血字的警告仿佛冰冷的嘲笑。他明白了,這碎片蘊含的能量等級更高,對星紋來說或許是“美食”,但對他這個“容器”而言,強行吸收就是劇毒!星紋在“飽餐”,而他承受著“消化”帶來的酷刑!
他掙扎著站起來,抹掉嘴角的血跡,眼中只剩下更深的絕望和一絲被痛苦逼出來的狠厲。他不再看地上的碎片,踉蹌著向前走去。通道似乎到了盡頭。
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展現在他眼前。手電光根本無法照亮全貌,只能勉強勾勒出高聳的穹頂輪廓和支撐著穹頂的巨大、粗糲的石柱。空氣在這里似乎凝固了,那股陰冷、腐朽、混合著古老能量的氣息濃郁到了極點,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空間的中央,手電光束的盡頭,靜靜地矗立著一座龐然大物。
正是他腦海中被強行灌入的景象——那座巨大的環形石雕!
它由一種深沉得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黑色巨石整體雕琢而成,表面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和無數道深刻的裂紋。石雕的形狀復雜而詭異,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骨骼,又像是某種扭曲的星圖具現。而在石雕正中央,那個最為顯眼的位置,一個巨大的、深陷的凹槽,清晰地映入葉辰的眼簾!
那凹槽的形狀…與他胸口的星紋,完美契合!仿佛就是為它量身定做的插座!
“核心…回歸…不完整…”那熟悉的、非人的低語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中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渴望!
胸口的星紋瞬間變得滾燙,如同烙鐵!搏動的頻率驟然加快,與那巨大凹槽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強烈的共鳴!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星紋內部爆發,瘋狂地汲取著空間中彌漫的古老能量,同時也在瘋狂地拉扯著葉辰的身體,想要將他推向那座石雕!
“不…!”葉辰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抵抗著這股來自體內的拉扯。他死死盯著那個凹槽,那根本不是救贖的希望,而是獻祭的祭臺!一旦靠近,會發生什么?他被吸進去?成為石雕的一部分?還是喚醒某種更恐怖的東西?
就在他心神劇震,全力抵抗體內星紋的牽引時——
“沙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細微、密集,仿佛無數細小甲殼摩擦地面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后、從兩側的黑暗角落里響起!
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葉辰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他猛地轉身,強光手電如同利劍般掃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光束所及之處,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凍結!
潮蟲!
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巨大潮蟲!
每一只都足有臉盆大小!它們的外殼不再是灰褐色,而是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著金屬光澤的暗紫色!復眼在黑暗中閃爍著猩紅的光芒,如同無數盞微小的紅燈!最恐怖的是它們口器部位,進化出了如同鉆頭般高速旋轉的、布滿細密利齒的器官,發出低沉的“嗡嗡”聲!它們似乎被葉辰身上的活物氣息和星紋散發的能量波動所吸引,如同饑餓的狼群發現了獵物,瘋狂地向他涌來!
那“沙沙沙”的聲音,正是它們無數條附肢高速爬行時,堅硬甲殼摩擦地面和彼此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浪潮!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攫住了葉辰的心臟!他甚至能聞到那些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混合著腐爛和金屬銹蝕的腥臭!
跑!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他根本顧不上石雕和凹槽的威脅,猛地轉身,朝著巨大空間深處、遠離蟲群的方向狂奔!強光手電的光束在狂奔中劇烈晃動,光影交錯,更顯得那些追逐的紫色甲殼怪物如同地獄爬出的魔物!
“嗡嗡嗡——!”高速旋轉的鉆頭口器發出的聲音越來越近!
葉辰心臟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慌不擇路,只想遠離這恐怖的蟲群。突然,他腳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濕滑粘膩的東西!
“噗通!”
他整個人向前狠狠摔了出去!強光手電脫手飛出,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翻滾了幾圈,光芒恰好照射到前方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下方。
就在葉辰掙扎著想要爬起時,他的目光猛地被手電光照射到的東西吸引住了——
在那根倒塌石柱與地面形成的狹窄夾角里,在厚厚的灰塵和碎石之下,似乎掩埋著一塊相對完整、邊緣方正的物體!它比之前撿到的碎片要大得多,通體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白色,上面似乎刻滿了繁復的紋路!
石雕基座下的石板?!葉辰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但此刻,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那“沙沙沙”和“嗡嗡嗡”的混合噪音已經幾乎貼到了他的后背!他甚至能感覺到陰冷的腥風!
來不及細想!
葉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塊石板!他一把抓住石板冰冷的邊緣,入手沉重。同時,他眼角余光瞥見,跑得最快的那幾只巨大紫色潮蟲,已經高高躍起,閃爍著紅光的復眼鎖定了他,高速旋轉的鉆頭口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他的后背狠狠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