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德不答反問，“宣國公，你覺得呢？”

容臨泉正欲答話，一旁的定國公洛穆拉了拉他的衣角，裝作不經意地搖頭警告。

皇上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小心有詐！

“放心！我自會應對！”容臨泉小聲回答，隨即抬眸對上蕭明德的視線。

“回皇上的話，微臣只是一個閑散之人，早就不過問朝堂中事了，曲大公子的案子，由刑部負責，微臣，無權插手！皇上若無法裁決，可問問刑部尚書祈大人！”

好一招置身事外！

蕭寧夜刀削薄唇露出了一絲淺笑。

容臨泉此時也松了一口氣，老爹果然是只老狐貍啊！

“宣國公說笑了！此案，根本就不是祈大人負責，而是令郎裁決的，朕聽說，修原向來聽你的話，所以，朕一直以為是你在從中說和呢！”

蕭明德假意笑笑，看起來頗為慈眉善目。

這話，倒也不假。

自平樂公主去世后，容臨泉便和容修原相依為命，容修原出了名的孝順，對他爹言聽計從，現在來看，曲湛的案子，似乎與容臨泉脫不了干系。

關鍵是，容家和曲家，向來不和。

一個是不問世事的清流，一個是趨炎附勢的權貴，兩者，一個娶了皇帝的姐姐，一個做了皇帝的大舅子。

這世上最無法和平共處的關系，便是勢均力敵。

很明顯，作為其中的調和劑——皇帝，已經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平衡。

此時，曲和觴憤憤然咬牙切齒，看向宣國公的眼神，多了一絲仇恨。

他就湛兒這么一個寶貝兒子，還沒娶妻生子、給衛國公府開枝散葉，就被人做局，鋃鐺入獄！

以后能不能有高門小姐看上湛兒，難說！

更何況，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其子卻榮登榜首，成為新科狀元，還順理成章入朝為官，年方十八就當上了刑部侍郎！

他，怎能不恨？

察覺到殿內氣氛有些不對勁后，容修原只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此案，由微臣負責審理，所有判決，皆遵循北楚律法，判決書也由祈尚書親自過目，并同意施行，微臣保證，沒有摻雜任何私人情緒！”

蕭寧夜此時也站了起來，

“父皇，兒臣愿給修原作保，他，絕對不會以權謀私，刻意針對曲大公子！”

“況且，曲大公子犯事的時候，在場百姓皆可以作證，他手上沾滿的鮮血，可不止一條人命......”

“夠了！”曲昭陽厲聲呵斥，“齊王，聽你這么說，當日，你也在場咯？”

蕭寧夜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對上曲昭陽的視線，

“當然！兒臣親眼目睹，曲大公子當街調戲民女，又打死了民女的新婚丈夫，依照北楚律例，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曲大公子雖然不是皇子，但他殺人是事實，教唆屬下行兇，也是事實！”

“普通百姓犯事，尚且能入獄，曲大公子怎么就不能入獄了？”

殺人償命，曲湛能入獄，不償命，已經算是祖上積德了！

所以，你還想咋地？

蕭寧夜一番大論，令整座金鑾殿靜悄悄的，眾人鼻息，充耳可聞。

曲昭陽臉色鐵青，睚眥間仿佛冒出了熊熊烈火！

“說得好！”一直沉默寡言的太子蕭沐淵，率先鼓起掌來。

緊接著，定國公、宣國公，包括一直隔岸觀火的廣昌伯，都鼓起了掌來。

就連一直狂吃不間斷的大皇子蕭成武，此時也放下了手中的雞腿，看著蕭寧夜，一臉崇拜。

蕭沐淵可是曲和觴的侄子、曲湛的表哥，正兒八經的血濃于水！

連他都這么說了，曲和觴和曲昭陽再怎么委屈，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咽了。

不過，在場的人，論最吃癟的，當屬蕭明德。

畢竟，是他先挑起的事，準備激化宣國公和衛國公之間的矛盾，可惜，被蕭寧夜這個臭小子截了胡。

一想到這，蕭明德看向蕭寧夜的眼神，充滿了慍怒。

云絳也感受到了。

她與蕭明德一起生活了五年，對蕭明德的情感表現了如指掌。

所以，他為何要故意挑撥重臣之間的關系？

是為了坐山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么？

可是衛國公和宣國公，全都是沒有實權的老臣啊！

不對......

云絳忽然意識到了，前世，她親眼目睹蕭明德，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所以，現在的蕭明德，到底是誰？

“在想什么呢？

蕭寧夜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不知何時，宴會又恢復如初，眾賓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云絳長睫微煽，“沒想什么！”

可轉念，她又詢問道：“你今天，為什么要出這個風頭？”

得罪了蕭明德，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蕭寧夜卻滿不在乎，

“修原是我推出去，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的，我可不能任由他，成為眾矢之的！”

“殿下甘愿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很佩服，但說實話，殿下這般，還是思慮不周，莽撞了！”

蕭寧夜劍眉微挑，“此話怎講？”

“你打斷了皇上的計劃，看不出來么？”

“我知道！”

云絳白了一眼蕭寧夜。

知道你還往槍口上撞？你這般，還不如秦王一個勁專注吃席呢！

至少，肚子吃飽了啊！

“如果我說，我是故意要跟父皇對著干的，你信么？”

聽到蕭寧夜的話，云絳怔在了原地。

這個人，果然有事瞞著她......

不多時，舞姬上場，箜篌管樂，開始響徹金鑾殿。

看著妖嬈的美人兒，在大殿中央搔首弄姿、風情萬種，所有人幾乎屏住了呼吸。

在場的男人，幾乎都有家眷，除了三位皇子和容修原。

然而，大皇子秦王心里，只有美食，太子心里，似乎已經有意中人了。

只有蕭寧夜和容修原，還孤獨著。

但是，這兩位，臉上蔑視的神情，似乎又在向眾人宣告，他們看不上這些舞姬。

不過，真真假假，誰又能真的猜得準呢？

此時的云絳，不時看向太子，又不時看向蕭明德。

前世，太子蕭沐淵，頗有賢良之名。

朝野上下，也有很多太子的擁躉。

就算曲皇后被賜死，衛國公一族悉數被誅，太子都安然無恙。

直到她慘死......

所以，她壓根不知道這位太子的結局。

如果眼前的蕭明德，已經戴上了人皮面具，那這對父子，就不是真正的父子。

換言之，太子的處境，和蕭寧夜一樣。

但，太子的這份賢良，是真的？還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