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看著一張張的照片，年紀22歲的她連張照片都沒有。

她想有相冊，相冊里面全是自己，她也想穿著漂亮的裙子，身邊有愛她的家人。

她要離開這里，她要有自己的事業，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得到這一切。

而這一切的開始，她要換回自己的身體。

梅月見天色已晚，她上床睡覺前又看了楊老太的相冊，心底是說不出的羨慕。

次日天色大亮，梅月本想早上出村遛遛，計劃如何逃出這里。

她知道楊老五是不可能同意離婚的，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想離婚，想離開這里，他們一定會把她鎖進屋子里！

家里面的事根本沒人會管，那時候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后還會被他們冠上瘋子的名號。

梅月見楊老太的屋子沒動靜，正要打開院門出去，迎面撞上門口的楊大伯。

她神色困惑地抬起頭，見對方面色緊繃，神色嚴肅，想起那天楊大伯說村里蓋二層小樓的事，這是把臭臉鑲在臉上了？

“弟媳，昨天怎么回事？”楊大伯的語氣不好，整個人散發著陰郁的氣息，就好像是他老婆昨晚讓他睡的地上。

梅月退后兩步才看到楊大伯身后的眾人，上至村長，下至花大姐的八卦狗，這是一個不差的全來了！

楊老五精神抖擻，看他眼白的血絲便能猜到他昨晚相當的興奮，為討打她做了一夜的準備！

梅月氣笑了，“怎么了？”

“你為什么把老五轟出去？”

其他人不出聲，就看著老楊家這邊的熱鬧，村長吧唧吧唧抽著煙，那煙葉是后山采的，茶樹苗據說是從福建那邊運過來的。

“我看他悶在家里悶出病來，讓他出去兩天有問題嗎？”梅月看向楊老五，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嫌惡之色。

楊老五哪能察覺出楊老太的神色變化，還洋洋得意的笑了，“媽，不管你做什么決定，你也得先和大伯商量一下吧？要不也得跟我商量商量，怎么能自己做決定呢？”

“老五孝順，昨晚啥也沒說，你不許再自作主張了！”楊大伯的五官放松下來，“老五是老楊家的孩子，不要用你的婦人之見判斷他。”

梅月看向楊大伯，心底為楊老太感到可悲又可笑。

這么多年她到底在低聲下氣什么？付出這么多，他們看得到嗎？

有些圈子開始進不去，以后也進不去。

“你們的意思我的兒子我管不了？”梅月看到自己站在了人群的后面。

即使是現在她在看到“自己”時還會感到恍惚，作為梅月的那些年恍若隔夢。

楊老太目睹著眼前的一切，心如刀割，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做了這么多，努力討好他們，忍辱負重過后竟然得不到他們一句偏幫自己的話。

楊老太暗暗告訴自己楊大伯是幫理不幫親，再加上梅月的做法本就不對，他們這是對著“梅月”，不是對自己的話。

“你管他管出好來了嗎？大學沒上，種地不會，出去經商才一個月就回來了。就是因為你管的，把老五管廢了！”

村長突然嚴肅地低喝出聲，那副模樣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判官，就是他說的不對也得被拉出去砍頭的不能辯駁！

楊老五神色愕然地看向村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廢了？不過想想，自己如今的各種不如意，不是自己的錯，當然是他媽楊老太的錯了！

“老五這孩子還是不錯的。”楊大伯聲音悶悶地說道，心底不滿村長插手自家的事，埋怨起楊老太沒事找事。

村長瞥了眼楊大伯，又看向楊老五，樂呵呵地說道：“我不是針對你，你小子還沒壞到根子上！跟著你大伯學，你小子沒問題！”

“村長您說的是！以后我跟著大伯好好學習！”楊老五深以為都是楊老太的錯，不然他會很不錯的！

梅月看向“梅月”，也就是楊老太，她淡淡一笑。

“都是我的錯嗎？”

梅月的聲音很輕。

“楊老太”何時有過這種看透人生百態的神情，在其他人眼里她是妥協了，她向男人和權力低頭了。

“不是我說，你們女人就該在家里面打轉，看看廚房，收拾收拾屋子，照顧子女和孫子，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村長霸道地宣布了女人們的命運。

花大姐抱著她那條大花狗，嘴角撇了撇，可腦袋點個不停，像認可極了村長的一席話。

各位作婆婆的更是拍手叫好，認為村長就是她們的神。

楊大伯沒言語，如果是他他不會說得這么直白，但意思和村長一模一樣。

被村長捧了一下，楊大伯心底暖暖的。

“告訴我，我哪里做得不如你們男人好？”梅月自己也感到極為不解。

孩子大多都是由母親帶大，父親最出名的作品也只是背影，阿洛是個傻子還知道保護孩子，爹只是買了個橘子便被感動到淚流不止。

就是因為什么都不管？無為而無所為？

這個問題被他們輕松跳過，人群一哄而散，花大姐和她懷里的那條狗。

花大姐把狗放地上，賊兮兮地湊到楊老太身邊，“怎么還越活越回去了？”

梅月抿起唇，瞥了眼下地就尿的花狗。

“他們男人哪能體諒我們女人啊？說白了他們就是當做聽不見，看不見，好拿捏你我！”

“你怎么這么明白？”

梅月上下打量花大姐，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是誰啊？花梅好嗎！”花大姐樂呵呵地踹了腳她那條花狗，“人啊，不欺負點什么就渾身難受，如果女人不為難女人了，哪還有男人的事？”

“那你沒想做點什么？”梅月越聽越覺得花大姐這人有東西。

“我能做什么？”花大姐嗤笑出聲，“你以為自己是誰？能扭轉整個社會？你現在已經是婆婆了，少操心別人的事吧！”

梅月愣怔地看向花大姐，花大姐的腰和屁股一扭一扭地離開，那只花狗還八卦地在她家門前嗅著。

楊老太愣愣地看向這一切。

這么多年，她付出了這么多……真就什么都沒得到。

楊老太看著院子里的衣服，那衣服是楊三叔的。那天洗完又臟了，到現在還沒洗。

突然一聲尖銳的嗓音響起，“梅月！梅月呢！我孩子的校服呢！”

梅月下意識抬頭去看，往“梅月”靠近的人不正是楊三嬸子嗎！

楊老太正恍惚，被猛不丁地推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她哎呦一聲，胳膊疼得厲害！

梅月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下一刻她心疼起自己的身體，連忙跑過去查看，這一動她腿腳打起擺子，險些也摔了！

楊老太抬起胳膊，鮮紅的血液正從沾了泥土的傷口上滲出來，即使如此楊三嬸子仍舊不依不饒！

“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家小子要去學校，你就使壞讓他上不了學，讓他被老師批評！”

楊三嬸子是個厲害的，讓人常常能聯想到一鍋熱油放水后迸濺而出的油點子！

“你生不出孩子是損了陰德啊你！”

楊老太張了張嘴，還不等她說什么，楊三嬸子馬上又說道。

“你不想洗就直說，何必又當又立呢？我是欺負你了嗎？是我讓你洗的嗎？是不是你大張旗鼓地告訴我們給我們洗衣服的？”

楊老太趕忙說了句，“是老五撞了我，不然這衣服不可能掉地上，我都洗干凈了的……”

“那就是老五的問題？他昨個晚上都沒回家，這么久還沒洗出來？”

楊三嬸子可不是那種好打發的，顯然有備而來。

梅月趕緊幫了把“自己”，她走過去，看著楊三嬸子拿起來的臟衣服，“孩子他嬸子，你有這個時間自己都洗出來。”

楊三嬸子被梅月這句話懟得說不出話來。

“孩子的衣服應該自己洗，你家里不是有洗衣機嗎？”

“手洗的更干凈！”楊三嬸子梗著脖子，紅著臉說道。

“那更要自己洗了，你覺得梅月能洗干凈嗎？交給她和交給洗衣機有區別嗎？”

梅月看向“梅月”，看到她臉頰漲紅，嘴唇翕動，似有話要說又極力忍耐著。

“這是她自己要洗的，不是我硬要她洗的，我不是那種逼著侄媳婦給我洗衣服的人……”

楊三嬸子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什么，“不是你讓我把衣服拿來給梅月洗的嗎！”

梅月微微勾唇一笑，“那時候我不是老糊涂了嗎？如果你做不出逼迫梅月洗衣服的事，我就更不可能逼迫梅月做別人家的活……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最后一句話充滿了嘲諷和玩味的笑。

楊老太知道這是罵她呢！所以！

“我給你洗，我給你洗！”

楊老太作勢就要去搶楊三嬸子手里的衣服。

楊三嬸子大抵是怕“梅月”再出什么岔子，兒子的校服說什么也不給“梅月”。

“少裝好人了！神經病！一家子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