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無情地灌入拉姆的口鼻。

他無法翻身，只能仰面朝天，感受著生命正從被重創(chuàng)的顱骨和塌陷的胸口汩汩流逝。

“怎么可能…”

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混亂的意識。

平頭，那個像哈巴狗一樣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弟…

竟然會對他下死手？！

拉姆的思維在劇痛和失血中艱難轉(zhuǎn)動。

雖然臟活累活都是他的，分錢時自己拿大頭，黑鍋永遠是他頂，甚至連自己去找情婦快活，都讓平頭在門外把風…

可除了這些，還有什么？好像…真沒什么了。

這…在黑幫里，不是很正常嗎？

他拉姆也是這么過來的！

何況，自己還大度的沒追究對方泄密，說懷里有槍的事！

第一次，拉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像一頭待宰的肥豬，無助地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以往誰敢叫他“豬”，他非得把那人滿嘴牙敲掉不可。

但現(xiàn)在，這個字眼竟如此貼切。

意識模糊中，平頭那最后一句如同毒蛇吐信的低語，再次在耳邊響起：

“薩希布老爺…向你問好…”

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劈開了拉姆混沌的記憶！

雖然才過去五年，但對在黑幫討生活的他們，仿佛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時他還年輕，血氣方剛，跟著大哥巴強。

巴強講義氣，有手腕，是禿鷲幫里響當當?shù)娜宋铮彩抢费鐾图刀实膶ο蟆?

他渴望成為巴強那樣的人。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替薩希布處理了點小麻煩。

薩希布“無意”間對他流露出贊賞，請他喝酒，席間“隨口”抱怨：

“巴強啊…最近心有點野了…手底下人跟我說，他好像跟蟒蛇那邊的人走得有點近…

唉，我這人最重情義，就怕兄弟起了異心…”

一次，兩次…薩希布的“無意”抱怨如同種子，在拉姆充滿野心的土壤里生根發(fā)芽。

嫉妒和對權(quán)勢的渴望瘋狂滋長。直到那個雨夜，薩希布直接打來電話，聲音冰冷：

“巴強不能留了。他吃里扒外。你，去處理掉。他的一切，以后就是你的。”

“許諾…身份…地位…”

當時的拉姆，沒有絲毫猶豫！

他利用巴強對他的信任，在對方毫無防備時，用一把冰冷的匕首，親手終結(jié)了那個曾經(jīng)被他仰望的大哥的生命！

就像…就像平頭今天對他做的一樣！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徹骨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拉姆全身的血液，甚至壓過了肉體的劇痛。

毛骨悚然！

他猛地明白了！薩希布！那個看似肥胖無害的禿鷲王！

一直在玩同樣的把戲！

“嗬…嗬…”

拉姆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嘶鳴，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掙扎著抬起那只還能動彈的、沾滿自己鮮血的手。

他五竅流血，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想喊，想告訴平頭：

“快跑！下一個就是你！

薩希布不會放過任何知道太多的人！他許諾的一切都是狗屁！”

然而，他并不能說出話來，只發(fā)出“嗬嗬”聲。

平頭臉上只有任務即將完成的急迫和一絲對“上位”的狂熱。

他看到拉姆抬起的手，非但沒有絲毫動容，反而覺得這頭“肥豬”還想反抗或求饒？

這是耽誤他回去領(lǐng)功！

砰！！！

用盡全力！石頭帶著沉悶的呼嘯，再次狠狠砸在拉姆那早已血肉模糊、脆弱不堪的頭顱上！

拉姆抬起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那雙因恐懼和醒悟而圓睜的眼睛，至死都死死盯著加濟布爾城區(qū)薩希布辦公室的方向，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一絲遲來的、冰冷的嘲諷。

平頭喘著粗氣，丟開染血的石頭。

剛才這兩下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手臂酸痛得抬不起來。

但他顧不上疲憊和恐懼，更顧不上自己此刻赤身裸體、滿身血污的狼狽模樣。

“任務完成！還有意外之喜！”

平頭心中狂跳，薩希布的許諾如同金光照耀。

他必須立刻趕回去！

趁著消息還沒傳開，趁著功勞還沒被別人搶走！

至于赤身裸體？管不了那么多了！

先跑到有人煙的地方，偷套衣服穿上！

他可不想半路被那些饑渴的賤民當成濕婆大神賜予的“信奴”給圍住，那下場比死還慘！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最近的一條通往城區(qū)的、被人踩踏出來的泥巴小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冰冷的夜風吹在裸露的皮膚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死亡的威脅和“上位”的誘惑如同兩條毒蛇，驅(qū)使他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心跳如鼓，肺葉火燒火燎。

終于，腳下不再是松軟的河灘淤泥，而是相對堅實、被無數(shù)腳步踩踏過的泥巴路。

前方隱約能看到貧民窟邊緣窩棚的輪廓。

希望就在眼前！

平頭剛想松一口氣，腳步卻猛地釘在了原地！

就在那泥巴路中央，距離他不過十幾步遠的地方，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靜靜地佇立著。

月光吝嗇地灑下，勉強勾勒出那身影熟悉的輪廓——

寬厚的肩膀，沉靜的姿態(tài)，如同黑暗中蟄伏的猛獸。

是拉朱！

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如同守候獵物的死神。

“沒想到，”拉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嘴角卻勾起一個殘忍到極致的弧度，“你會選擇這條路。”

轟！

平頭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的狂喜、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

拉朱！

那個如同魔神般一拳打飛拉姆、沐浴在神恩光輝中的神仆！

他怎么會在這里？？

拉朱施展神力、碾壓一切的畫面，如同最恐怖的噩夢，瞬間在平頭腦海中瘋狂翻騰！

那非人的力量！那冰冷的神威！自己赤手空拳，滿身血污，如何抵擋？！

萬念俱灰。

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

平頭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爛泥般癱倒在冰冷的泥巴路上，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

他甚至生不出逃跑或反抗的念頭，在絕對的力量和神威面前，他渺小得如同螻蟻。

他只能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拉朱那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一步步向他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臟上，宣告著最終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