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珠順著陸塵顫抖的指關節滑落，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濺開細小的暗紅花。走廊盡頭應急燈嘶嘶作響，慘綠光線將嵌在黑衣人顴骨上的金屬鴉羽映得鬼氣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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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房間里，青瓦懸浮的幽光如鬼火般在墻上跳動，倒計時的數字每一次閃爍都像重錘砸在陸塵心臟上。幻象中蒼穹體育館穹頂撕裂、觀眾被瀝青觸手拖入深淵的畫面仍在腦中灼燒，混合著眼前這非人構造的沖擊，讓他胃里翻江倒海。
“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陸塵的聲音干澀沙啞，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他強迫自己移開釘在鴉羽上的視線，踉蹌著退回房間，反手想關上那扇破碎的門——只剩一個扭曲門框和幾片搖搖欲墜的碎木板。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門框邊緣的瞬間！
嗤啦——！
一道極細微、卻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
癱在走廊陰影里的“尸體”，那只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毫無征兆地閃電般探出！五指成爪，指尖竟彈出三寸長的、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合金利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插陸塵心口！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殘影！
死亡的寒意瞬間攫住陸塵全身！額心的倒懸問號刻印應激般爆發出刺目青光，那股蠻橫冰冷的力量再次奔涌！他幾乎是憑借本能，身體以一個超越人體極限的后仰鐵板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足以洞穿鋼板的一爪！
合金利刃擦著他胸前的衣服劃過，布料無聲撕裂。
陸塵后背著地，狼狽翻滾，順勢抄起桌邊那把沉重的電競椅，用盡全身力氣掄向再次撲來的黑影！
“砰——喀嚓！”
金屬椅腿狠狠砸在黑衣人肩胛位置，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巨大的沖擊力讓黑影動作一滯。陸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戰術面罩下那雙冰冷的電子眼，正以非人的高速頻率閃爍著紅光，毫無痛感，只有純粹的、程序化的殺戮指令。
“目標…逆命者…清除…”嘶啞的電子合成音從破碎的面罩下擠出。
椅子被對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陸塵毫不猶豫地棄椅，轉身撲向懸浮在空中的青瓦！他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用，但直覺告訴他，這祖傳的玩意或許是唯一的生機！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冰冷瓦片的剎那——
咻！咻！咻！
三道細微的破空聲撕裂死寂！不是子彈，而是三枚細如牛毛、尾部帶著微弱藍芒的金屬針，從走廊另一端的黑暗中無聲射出，成品字形封死了陸塵所有閃避空間！角度刁鉆毒辣！
陸塵瞳孔驟縮！額心刻印瘋狂跳動，青光試圖再次爆發，但身體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和強烈的虛脫感——剛才的兩次爆發已經透支了他！
千鈞一發！
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從側面消防通道的陰影里沖出！
速度極快，帶著一股清冷的、仿佛月下松林般的氣息。來人動作簡潔凌厲，左手閃電般探出，竟精準無比地在空中一抄一攬！三枚致命的金屬針，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瞬間落入一只戴著黑色露指戰術手套的纖白手掌中！
同時，來人右手在腰間一抹，一道暗淡的青銅色弧光乍現，帶著古老而沉重的破風聲，狠狠劈向正欲再次撲向陸塵的黑衣人！
“當啷！”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花四濺！
黑衣人用來格擋的合金利刃手臂，竟被那青銅弧光硬生生劈開一道深痕！巨大的力量迫使他連退三步！
直到此時，陸塵才看清來人的模樣。
是個年輕的女孩。
身材高挑，穿著便于行動的深灰色工裝褲和同色系兜帽衛衣，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她握在右手中的武器，并非想象的高科技槍械或冷兵器，而是一柄……造型極其古樸的青銅短柄手鏟？鏟刃邊緣磨損嚴重，卻流動著一層肉眼難辨的溫潤月華。
“發什么呆！走！”女孩的聲音清冽如冰泉，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她頭也不回，反手將一枚剛剛繳獲的金屬針甩向黑衣人面門，逼得對方再次格擋，同時左手已經抓住陸塵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根本不給陸塵反應的時間。
陸塵只覺一股巨力傳來，身不由己地被拽向消防通道。額心刻印與女孩手指接觸的瞬間，那原本狂暴奔涌的青光竟奇異地微微一滯，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共鳴感！仿佛兩塊沉寂多年的磁石，在茫茫黑暗中驟然感應到了彼此的存在！
“你……”陸塵驚疑不定。
“閉嘴！跟著我！想活命就別停！”女孩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她拉著陸塵沖進黑暗的消防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急促回蕩。
身后，被劈退的黑衣人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電子眼紅光大盛，如同跗骨之蛆般緊追而來！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鼓點！
“他…他不是人！打不死！”陸塵喘息著喊道，剛才那兩下爆發帶來的脫力感更重了，肺部火辣辣地疼。
“是‘夜魘傀兵’！物理摧毀核心才能讓它停下！”女孩語速飛快，拉著他在樓梯拐角一個急轉，沖進地下停車庫。冰冷渾濁的空氣夾雜著機油和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
昏暗的燈光下，空曠的車庫如同巨大的鋼鐵墳墓。女孩目標明確，拽著陸塵沖向一輛停放在角落、落滿灰塵的黑色重型機車。
“上車！”她松開陸塵，動作快得眼花繚亂。青銅手鏟不知何時已收起，她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裝置在機車鑰匙孔處一貼。嗡鳴聲中，機車儀表盤瞬間亮起幽藍光芒，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咆哮。
陸塵剛跨上后座，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已追至車庫入口！
“抱緊！”女孩低喝一聲，猛地擰動油門！
轟——！
重型機車如同脫韁的鋼鐵野獸，咆哮著竄了出去！強大的推背感讓陸塵差點被甩飛，下意識地死死抱住了女孩的腰。隔著單薄的衛衣，能感受到對方緊繃而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冷的淡香。
后視鏡里，那黑衣人（或者說夜魘傀兵）正以驚人的速度狂奔追趕，雙腿邁動的頻率遠超人類極限，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
“它…它追上來了！”陸塵頭皮發麻。
“坐穩！”女孩的聲音在引擎咆哮中依舊清晰。她猛地一擰車把，機車一個近乎貼地的極限漂移，甩尾沖上通往地面的斜坡！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卷起漫天塵土。
沖出車庫，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城市霓虹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流淌成扭曲的光河。機車在凌晨空曠的街道上狂飆，引擎的嘶吼撕破寂靜。
陸塵回頭望去，心臟驟然一緊！
那夜魘傀兵竟然并未被甩開！它如同鬼魅般在街道兩側的樓宇陰影中高速縱躍，每一次蹬踏墻壁都留下蛛網般的裂痕！更恐怖的是，它的速度似乎還在提升！雙方的距離在一點點拉近！
“這樣甩不掉它！”陸塵吼道，額心刻印因為持續的緊張和危機感又開始隱隱發燙。
女孩沒有回答。她突然操控機車沖進了一條狹窄的、堆滿垃圾桶的后巷。在巷子盡頭即將撞墻的瞬間，她猛地一按車把上一個不起眼的按鈕！
嗤——！
機車尾部突然噴出大股濃密的灰色煙霧，瞬間淹沒了整條小巷！
陸塵只覺得視線被徹底遮蔽，濃煙帶著刺鼻的氣味。機車速度不減，在女孩精準的操控下，如同游魚般在煙霧和障礙物中穿行。
幾秒鐘后，他們沖出了煙霧彌漫的后巷，匯入一條相對寬闊的輔路。
“甩掉了？”陸塵心有余悸地再次回頭。
濃煙邊緣，一道黑影如同炮彈般沖出！夜魘傀兵身上的作戰服被腐蝕出破洞，露出下方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骨架，但它追襲的速度竟絲毫未減！電子眼鎖定機車，紅光穿透夜色！
“該死！”女孩咒罵一聲，語氣第一次帶上凝重，“核心能源沒受損！它鎖定了你的刻印波動！”
刻印波動？陸塵下意識摸向額頭發燙的倒懸問號。
就在這時——
嗚——！
前方地鐵入口的指示燈由綠轉紅，沉重的隔離柵欄正緩緩落下，截斷了他們的去路！而身后，夜魘傀兵已追至不足二十米！合金利刃在燈光下泛著死亡的寒芒！
前路斷絕，后有追兵！
陸塵的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額心刻印瘋狂灼燒，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再次襲來，冰冷的青光在皮下奔涌，似乎在催促他再次使用那不可控的力量。但身體各處傳來的強烈虛弱感和靈魂深處隱約的“剝離感”在瘋狂預警——再用，代價恐怕遠不止右手石化！
“抓緊！”女孩的聲音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決絕。她沒有絲毫減速，反而將油門擰到底！機車引擎發出瀕臨極限的咆哮，對著那正緩緩落下的沉重金屬柵欄直沖而去！
“你瘋了？！”陸塵失聲驚呼。
就在機車即將撞上柵欄的瞬間，女孩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猛地抽出一物！
不是青銅手鏟，而是一枚僅有半掌大小、造型古樸的月牙形吊墜！吊墜通體呈現一種溫潤內斂的暗青色，邊緣磨損圓滑，表面銘刻著細密到肉眼難辨的玄奧紋路。此刻，這枚看似普通的吊墜，正散發出柔和卻不容忽視的月白色光暈！
女孩將吊墜緊緊握在掌心，口中急速吐出一串晦澀、古老、音節奇異的短促咒言！
嗡——！
以她握著吊墜的拳頭為中心，一層肉眼可見的、薄紗般的月白色光暈驟然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整輛狂飆的機車！
陸塵額心那狂暴灼燒的刻印，在這月白光暈籠罩下，竟如同被冰泉澆灌，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和失控感奇跡般地被壓制下去！奔涌的青光也瞬間變得溫順平和！
更讓他驚駭的是，前方那正隆隆落下的厚重金屬柵欄，在被月白光暈掃過的剎那，其內部結構仿佛在微觀層面發生了詭異的“軟化”和“虛化”！
“沖！”女孩清叱！
轟！
重型機車狠狠“撞”上了柵欄！
沒有預想中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和車毀人亡！車身只是劇烈一震，仿佛穿過了一層粘稠的水幕！陸塵清晰地看到，機車的前輪、車把、乃至自己的膝蓋，在接觸柵欄的瞬間，如同幻影般毫無阻礙地“融”了進去！那厚重的合金柵欄，此刻竟像一道不真實的月下投影！
零點幾秒的穿越感后，眼前景象驟變！
機車帶著巨大的慣性沖入了地鐵站內！車輪摩擦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在空曠的站廳里回蕩。幾個凌晨工作的保潔員嚇得失聲驚叫，手中的工具哐當落地。
身后，沉重的金屬柵欄轟然落下，將緊追而至的夜魘傀兵狠狠擋在了外面！
咚！咚！咚！
沉悶而狂暴的撞擊聲立刻從柵欄外傳來！金屬柵欄在夜魘傀兵非人的巨力撞擊下劇烈變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會被撕開！
“它進不來！月華障只能維持十秒！快走！”女孩迅速收起散發著微光的月牙吊墜，一把拉起還有些發懵的陸塵，棄車沖向通往站臺的樓梯。
陸塵被她拽著，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額心刻印的灼熱雖被壓制，但方才穿越柵欄時那詭異的感覺和吊墜散發的力量，讓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忍不住看向身旁女孩低垂的帽檐側影。
“你到底是誰？九曜圣地？月神？”他喘息著問，聲音在空曠的站臺回蕩。
前方，一輛即將啟動的末班地鐵正亮著燈，車門發出即將關閉的提示音。
女孩腳步不停，拉著他沖向最近的車門，在車門關閉的最后一秒擠了進去。
“凌汐。”她微微側過頭，帽檐下，一雙清冷如寒潭、瞳孔深處卻仿佛蘊藏著亙古月華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陸塵的視線。
“記住這個名字。”地鐵啟動的慣性讓兩人身體一晃，她的聲音在車廂的嗡鳴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因為從你被‘逆命刻印’選中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只屬于你自己了。”
車廂外，地鐵站入口方向，傳來金屬被徹底撕裂的刺耳巨響！緊接著，是幾聲凄厲短促的慘叫！
陸塵透過飛速掠過的車窗，最后瞥了一眼站廳方向——變形的柵欄被徹底撕開一個大洞，那道恐怖的黑色身影正站在洞口的陰影里，電子眼冰冷的紅光穿透黑暗，死死鎖定著疾馳而去的列車。
更遠處，站廳慘白的燈光下，幾片漆黑的鴉羽，正從通風口悄然飄落。
而其中一片，仿佛擁有生命般，在氣流中一個轉折，精準地貼在了他們剛剛駛離的車窗玻璃外。
羽毛表面，幽光一閃，凝聚成一只冰冷、貪婪、充滿戲謔的狹長眼睛虛影，隔著玻璃，與陸塵驚駭的目光對視了一瞬，隨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