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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錨殘響

葉修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在焦黑的灰燼、幽暗的入口和灼痛的指尖之間劃過。城市的哀嚎是背景,大地的震顫是鼓點,體內蟄伏的毀滅力量是即將出鞘的兇刃。容器?星?。坎?。他不再是等待審判的祭品。他是風暴眼本身。

“容器……”他低語,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金屬質感。指尖那暗紅的印記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決意,灼熱感驟然加劇,皮膚下蟄伏的銀黑光芒如同被喚醒的毒蛇,不安地躁動、游走,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深吸一口氣,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深海腥氣混合著硝煙和毀滅的氣息灌入肺腑,竟帶來一種近乎病態的清醒。

他不再試圖壓制那股力量,不再恐懼那撕裂靈魂的痛楚。他接納它,如同擁抱冰冷的深淵。痛,是存在的證明?;靵y,是力量的源泉。

他掙扎著站起,每一步都踏在骨骼呻吟和能量亂流撕扯的刀刃上。他踉蹌著走向蘇蔓倒下的地方,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淺淺的、混雜著銀黑微光的血腳印。

蘇蔓依舊無聲無息。她的臉蒼白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在窗外褻瀆“閃電”忽明忽暗的光芒下,透出一種易碎的、非人的美感。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只有胸口極其輕微的起伏,證明著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尚未徹底熄滅。那把徹底黯淡、崩碎了刀尖的黑刃,靜靜地躺在她手邊,如同殉道者的遺物。

葉修俯下身,動作因為劇痛而顯得笨拙僵硬。他小心翼翼地避開蘇蔓右臂那猙獰的傷口,用還能勉強控制的右手,穿過她的頸后和膝彎。她的身體冰冷而輕盈,像一片即將凋零的葉子。

抱起她的瞬間,指尖的污穢印記猛地一跳!一股冰冷而粘稠的、帶著無盡貪婪的意念,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瞬間順著印記的鏈接,狠狠刺向葉修的精神!是克蘇魯!祂的意志并未因霍華德的死亡和通道的中斷而放棄!祂感應到了容器,感應到了容器中蘊含著足以干擾祂蘇醒的力量!

“呃!”葉修眼前瞬間被無數蠕動的巨大觸須、沉沒的拉萊耶之城和冰冷的星辰漩渦填滿!褻瀆的低語如同億萬根鋼針在攪動他的腦髓!他身體一晃,幾乎脫手將蘇蔓摔落!

但就在這精神沖擊最猛烈的瞬間,他體內那剛剛宣泄過一次、暫時蟄伏的混亂星力,如同被入侵者激怒的兇獸,猛地反撲!

“嗡——!”

一股冰冷、混亂、帶著湮滅秩序的狂暴意念,以葉修為中心自發地爆發出來,狠狠撞向那入侵的舊日意志!

兩種同樣恐怖、同樣非人的力量在葉修的精神層面狠狠碰撞!

“滋啦——!”

如同滾油潑入冰水!葉修感覺自己的頭顱仿佛要炸開!劇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他猛地咬緊牙關,牙齒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但他死死抱住了懷中的蘇蔓,沒有松手!

混亂星力與克蘇魯意志的短暫交鋒,如同兩道巨浪的撞擊,在葉修這具脆弱的容器內爆開!雖然痛苦欲死,卻意外地形成了一個短暫的、混亂的平衡點!克蘇魯那粘稠的意志被混亂星力暫時逼退、干擾!

葉修抓住這千鈞一發的喘息之機!他不再猶豫,抱著蘇蔓,如同負傷的野獸,猛地沖向遺珍閣深處那不斷滾落碎石的黑暗入口——通往地下空間的通道!

身后,是徹底化為廢墟、被混亂能量輻射侵蝕得搖搖欲墜的店鋪。身前,是吞噬一切光線的、仿佛通往地獄的階梯。他一步踏入濃稠的黑暗。

***

地下空間內,毀滅的景象遠比上面更加觸目驚心。

洞頂大面積塌陷,巨大的石塊如同巨獸的獠牙,犬牙交錯地懸在半空,隨時可能再次墜落。地面上布滿深不見底的裂縫,如同大地的傷口,散發著濃烈的土腥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更加冰冷的深淵氣息。祭臺早已不復存在,只留下一個被碎石半掩埋的巨大凹坑??拥祝浭⒎胖皟艋钡氖仕榱殉蓭讐K,里面空空如也。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塵、巖石粉末,以及一股揮之不去的、能量爆發后殘留的臭氧味和混亂星力的冰冷余韻。那股源自地底深處的、冰冷粘稠的舊日意志,雖然被之前蘇蔓的封印和葉修引爆的星力嚴重削弱,卻依舊如同跗骨之蛆般彌漫在空間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不甘的怨毒和緩慢復蘇的貪婪。

葉修抱著蘇蔓,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碎石和裂縫間艱難穿行。每一次落腳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體內能量的刺痛。指尖的印記如同燒紅的烙鐵,持續不斷地散發著灼熱感,既是警告,也是……某種指引?

他憑著記憶和一種模糊的直覺,朝著曾經擺放祭臺的中心區域靠近。那里,是能量爆發的原點,也是混亂與秩序、星力與舊日污染碰撞最激烈的地方。

終于,他來到那個巨大的凹坑邊緣。坑底一片狼藉,碎石堆積。但在碎石堆的縫隙中,一點微弱但極其堅韌的、純凈的藍綠色微光,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頑強地閃爍著。

是那塊碎裂的石臼殘片!它只有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但殘留著最精純的“凈化之泉”的氣息!那微弱的藍綠光芒,在充斥著混亂和污穢的空間里,如同最后的燈塔。

葉修小心翼翼地放下蘇蔓,讓她靠在一塊相對穩固的巨石旁。他強忍著劇痛,手腳并用地滑下碎石堆,靠近那點微光。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塊殘片的瞬間——

“吼——?。?!”

一聲飽含無盡痛苦、怨毒和毀滅欲望的、非人的精神咆哮,猛地從腳下、從大地的更深處爆發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狂暴!整個地下空間劇烈震動!懸在洞頂的巨石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更多的碎石簌簌落下!

那股被壓制的舊日意志,如同受傷的遠古巨獸,在克蘇魯意志降臨現實的刺激下,開始了瘋狂的反撲!它感應到了源初之水的氣息!那是它的克星!也是它必須吞噬的補品!

一股冰冷粘稠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精神沖擊,如同無數根冰冷的觸手,瞬間纏繞上葉修的精神!無數褻瀆的低語和充滿惡意的幻象瘋狂涌入他的腦海!同時,他腳下的大地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沼澤,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試圖將他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呃啊——!”葉修頭痛欲裂,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指尖的印記再次爆發出灼目的光芒,皮膚下的銀黑能量瞬間被引動,狂暴地沖擊著他的身體,與那拖拽他的深淵吸力對抗!

內外交攻!身體和精神同時瀕臨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絕境之中,葉修的目光死死鎖定著近在咫尺的那塊閃爍著純凈藍綠光芒的石臼殘片!那是蘇蔓最后的生機!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錨點!

“給我……滾開!”葉修發出一聲混合著劇痛和極致憤怒的嘶吼!他不再試圖壓制體內狂暴的混亂星力,反而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將所有的意志和痛苦都灌注進指尖那灼熱的印記!

引導!而非控制!

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火星!

“嗡——!!!”

指尖那暗紅的印記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銀黑光芒!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狂暴、帶著純粹湮滅意志的混亂能量束,如同失控的激光炮,猛地從他指尖迸射而出!目標并非腳下的深淵吸力,也非那精神沖擊的源頭,而是——那塊散發著純凈藍綠光芒的石臼殘片!

“轟!??!”

刺目的銀黑光束狠狠轟擊在石臼殘片上!

預想中的湮滅并未發生!

那蘊含著“凈化之泉”最后精粹的石臼殘片,在接觸到狂暴混亂星力的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純凈而堅韌的藍綠光芒!這光芒如同最堅固的盾牌,死死抵住了湮滅光束的沖擊!

兩股截然相反、卻又同樣強大的力量,在狹小的空間內展開了最直接、最暴烈的對抗!

銀黑光束瘋狂地侵蝕、湮滅著藍綠光芒!藍綠光芒則頑強地凈化、中和著混亂的能量!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刺目的閃光和無聲的能量漣漪!空間被扭曲,碎石在能量亂流中化為齏粉!

葉修的身體成為了這場對抗的橋梁和戰場!混亂星力通過他的指尖瘋狂輸出,而凈化之泉的抵抗力量則順著能量鏈接反噬回來!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在體內每一寸神經末梢穿刺!他的七竅都開始滲出混合著銀黑光芒的血液!皮膚下的血管如同燒紅的鐵絲般凸起、賁張,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這兩種恐怖的力量反復撕扯、碾磨!意識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會被徹底吞噬!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痛苦和瀕臨毀滅的瞬間,一種奇異的變化發生了!

在混亂星力與凈化之泉力量最激烈的碰撞點——那塊石臼殘片的核心處,一點細微的、全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東西”,在湮滅與新生的夾縫中,被強行“淬煉”了出來!

它并非光芒,也非物質。它更像是一種……“信息”?一種……“坐標”?一種冰冷、純粹、帶著宇宙尺度的“秩序”烙印!

這烙印的碎片,如同被高壓水流沖散的墨跡,瞬間沿著混亂星力輸出的路徑,逆流而上,狠狠烙印進了葉修的精神核心深處!

“呃——!”葉修如遭雷擊!眼前不再是混亂的閃光,而是瞬間被一片浩瀚無垠、冰冷死寂的宇宙星圖所取代!星圖破碎、扭曲、充滿了非歐幾里得幾何的褻瀆美感!而在星圖的某個絕對冰冷、絕對黑暗、仿佛宇宙墳場的角落,一個由無數細碎銀色光點構成的、極其微弱、卻帶著無法撼動“秩序”感的……“錨點”,清晰地顯現出來!

星錨!老教授筆記中提到的……干擾甚至封閉舊日通道的……“星錨”?!

這破碎的烙印一閃而逝,帶來的信息卻如同烙印般刻入了葉修的靈魂!代價是更加劇烈的精神撕裂感和指尖印記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灼痛!

與此同時,那狂暴輸出的混亂星力,似乎也因為與凈化之泉力量的劇烈碰撞和這“星錨”烙印的強行灌注,如同泄洪的閘口被強行關閉,瞬間衰減、中斷!

“噗!”

銀黑光束消失。

那塊石臼殘片上的藍綠光芒也黯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它撐住了!并未被徹底湮滅!

葉修脫力般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內臟破碎般的劇痛。指尖的印記灼熱依舊,但皮膚下狂暴的銀黑光芒卻暫時平息了下去,仿佛剛才那毀滅性的一擊耗盡了它們暫時的兇性。

他掙扎著爬過去,用顫抖的手撿起那塊溫度驚人、光芒微弱卻依舊純凈的石臼殘片。殘片入手,一股微弱但清涼的氣息順著手臂蔓延,竟讓他體內那撕裂般的劇痛和混亂的意念都稍微緩和了一絲。

他不敢耽擱,踉蹌著爬回蘇蔓身邊。將那塊溫熱的殘片,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按在蘇蔓蒼白冰冷的額頭上。

奇跡發生了。

那微弱的藍綠光芒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滲入蘇蔓的皮膚。她灰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血色。原本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呼吸,變得稍微平穩了一些。右臂傷口周圍那瘋狂反撲的青灰色死氣,如同遇到了天敵,不甘地退縮了一絲,雖然并未完全消退,但蔓延的勢頭被徹底遏制住了!

她依舊昏迷,依舊虛弱到極點,但那一線生機,被強行吊住了!

葉修長長地、帶著血腥味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瞬。然而,這松弛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

“轟隆——?。。 ?

一聲遠比地下空間任何震動都要恐怖的、仿佛來自星球核心的沉悶巨響,伴隨著整個墨桑市地動山搖般的劇烈震顫,猛地從地面傳來!即使身處深深的地下,葉修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緊接著,是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的、非人的、充滿無盡狂喜和毀滅欲望的、跨越維度的精神咆哮!

“Ia! Ia! Cthulhu fhtagn! Ia! Ia!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這咆哮并非聲音,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炸響!帶著無可抗拒的、令人瞬間瘋狂的褻瀆力量!整個地下空間殘余的舊日意志如同注入了興奮劑,瞬間變得狂暴而粘稠!

葉修猛地抬頭,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巖層,看到地面上正在發生的景象!

克蘇魯!祂醒了!或者說,祂的一部分意志,已經徹底撕裂了夢境的帷幕,降臨到了現實維度!墨桑市,這座臨海之城,正在成為祂蘇醒的溫床,成為拉萊耶在陸地上的延伸!

“沒時間了……”葉修喃喃自語,聲音冰冷而決絕。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蘇蔓,又低頭看向自己指尖那灼熱跳動的污穢印記,感受著精神核心深處那道冰冷而清晰的“星錨”烙印碎片。

星錨……干擾通道……封閉……

老教授筆記中的只言片語,蘇蔓用生命換來的指引,霍華德臨死前的詛咒,城市絕望的哀鳴……以及他體內這柄毀滅與希望并存的雙刃劍……所有的線索,所有的代價,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都指向了一個地方!

他猛地站起身,不顧身體的劇痛和虛弱,再次抱起蘇蔓冰冷的身軀。他的目光,穿透地下空間彌漫的煙塵和混亂的意志,死死地投向那通往地面的、不斷滾落碎石的黑暗階梯。

目標,清晰得如同烙印在燃燒的視網膜上——

墨桑大學!老教授趙明理的研究室!那里,是“星錨”知識最后的堡壘,也是他這具“星骸容器”……最后的戰場!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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