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江栩抬起頭來看著余亭，終于反應過來，“昨天冥王說的是我有東西落下了，所以你知道這是借口，其實是她專門找我有話要說？”

余亭不置可否，給他解釋道：“你行動向來從簡，手上能不帶東西就絕不多拿。何況，落了東西叫人來送，或是你自己去偏殿取，這才是正常的，到冥王寢殿面見取回，意思是不是太明顯了？”

江栩一啞，他往日的確跟冥王太熟了，倒是忽略了這些。

“昨天手下人告訴我，小江隊從冥靈殿出來時，情緒很低落，還淋了雨。”余亭牽著他的手，口吻耐心，“你跟冥王鬧矛盾了？”

“我…”江栩看了眼那只手腕上新添的鐲子，咽咽唾沫，“冥王說、說……”

“說想要我服侍她…但是我拒絕了。然后我對她說了一點兒、啊…不是太恭敬的話。”

余亭第一時間沒有回答，只是嗯了一聲。這些事都在他意料之中。

牽著的手往上輕輕一探，兩根手指穿過剔透的玉環：“這個呢？她為什么送你？”

江栩猶豫著要不要說這是生日禮物之類的話。

“啪！”

又挨了一下，真夠狠心的。江栩疼的忍不住蹬腿：“哥…我站著跟你說好不好？”

余亭輕笑：“不覺得現在這樣更好嗎？比平常聽話多了，就這樣吧。”

江栩有氣無力：“你……”

在江栩把所有東西都慢吞吞的解釋清楚后，天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將要下山，漸漸把原本灑落的夕陽盡數收回，充斥上寂寞的昏暗。

江栩已經覺得渾身像被抽了力一樣，跪在地上眼睛都被淚水蒙的模糊了。

“乖，不打了。”

對于昨晚的事，最后說到那個鐲子時，余亭問他：“你要摘嗎？”

江栩一頓，鼓起勇氣搖了搖頭。

余亭聽了只是幫他擦去淚水，應了聲好。

“陪你玩完游戲了，不謝謝我？”

江栩怔了怔。他罵人的話哽在喉嚨，最后還是沒說出口：“謝謝哥。”

“叫哥哥。”余亭看上去心情很好，慢條斯理的，“然后再說，謝我什么。”

“……謝謝哥哥陪我玩游戲。”江栩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把自己當成別人了，就當是別人說的吧。

“玩的開心嗎？”

江栩現在掛臉倒是很明顯了：“不開心。”

“我挺開心的。但既然你不開心那就…再來一次？”

江栩身子一抖，狠狠搖頭：“我開心！”

余亭勾唇，幫他擦眼淚：“這樣的事別再發生了。”

江栩知道他已經很給面子，咽咽口水，嗯了一聲。

余亭拎著他衣領拽起來，江栩本來就被他折騰的渾身沒勁，雙腿發飄，抬頭看了眼他哥的表情，腿一軟直接又跪下了。

余亭笑了：“還沒過年呢，要壓歲錢也不用這么急吧？”

江栩心想這個時候了就別開玩笑了，啞著哭腔喊他：“哥……”

余亭給他扶起來，又幫忙揉了揉膝蓋，但沒給人提褲子。江栩被抱到書桌上，坐下那一瞬間疼的想掉眼淚。

天色不早了，可屋里沒有開燈，手機驀然亮起。

光在昏暗的環境中格外扎眼，通話界面持續顯示著，響了幾聲才被人發覺到。

余亭低頭吻他眼角的紅：“小聲點，不然要被聽見了。”

說完隨手劃了接通。

江栩得到了一個安撫性質的摸頭，他默默點頭表示理解，失神的伏在哥哥肩上，聽著他們打電話。手指微動，碰到了半小時前剛被使用過的戒尺，江栩愣了愣，若無其事的把那東西推遠了。

“嗯？匯報工作啊…我這有點事沒辦完，”他哥漫不經心的輕撫過他的后頸，“明天吧。”

“小江隊當然已經走了，怎么，你是找他有事？”

江栩沒留意聽電話里的人講了什么，只看到余亭淡然笑著：“哦，那你想多了，他找我聊點公事而已。”

他一只手摟著弟弟，一只手拿著手機，張口胡謅：“本來也是啊。現在都這樣了，他有什么私事可和我聊的？無論是七隊亦或是……”

他的話語毫無征兆的卡頓了。兩秒后，手機被余亭拿遠些，他的手指壓在江栩嘴唇上，湊到他耳邊，用氣聲一字一頓的提醒道：“現在不許親。”

“知道了嗎？”

在黑暗中看到懷里人點頭之后，他才又把手機湊近。余亭沒再理會電話那頭的疑惑，草草交代一句“我有點事要辦，回聊”，通話立刻被斷開了。

零零點點的星星在窗外閃著微光，秋天晚上的空氣好像和眼前人的眼睛一樣光澈透明，唯獨身體被弄臟了，桌上的紙張被掀落，像花朵般無序的散開。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室內明明沒有開燈，卻可以把人看的這樣清晰，甚至于為對方籠罩上一層暗藍的、獨屬于夜晚的光色。江栩坐的比余亭高些，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他總微微前傾著，單手支著一部分的重心，或是耳鬢廝磨，或是單單的倚在余亭肩上。

那邊書架上零散放著的書正是江栩以前的課本，從前的課業還未教完他就已經不必再學了，因此便被遺忘在這里。

江栩也不知道哪來的羞恥感一下就涌上來，臉變得更熱，有些物件就仿佛是時間給人落下的印記一樣，時不時的冒出來提醒什么。

大腦迎接來一種類似下墜的錯覺，又像是快意在身上旋繞。他的眼皮的確是閉上了，可視覺沒有全然被蒙蔽，眼前是星星點點的黑，混雜著看不清楚的零碎彩色，讓人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江栩聽到自己吞吞吐吐的解釋出了一些話。這些話余亭過了一會才聽明白。

“你看這個房間，它是你以前常來的，”余亭在他耳邊輕笑，哈出溫和的氣，“但以前它不長這樣，是不是？因為以前至多也只是學習，即便外面漆黑一片，房內還是亮著燈，我給你輔導功課。”

“不會像現在這樣陪著彼此。”

江栩覺得嗓子有點干，像余亭這樣的描述…聽上去就像是在廢棄的倉庫中纏繞了兩朵花，枯萎后復又盛開的花。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