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就停了,干巴巴的閉上嘴不肯再說下去。見他支支吾吾,冥王便明白了,也沒為難他,粲然一笑。
“其實這天底下如果你想做什么,本王都愿給你安排,就還如當初說好的那樣,你想找我隨時都成,只要你想好后邊的路要怎么走就是了。”
“您這是要為我兜底啊?”江栩意外之余還有些受寵若驚。
“算是。接受嗎?”冥王微笑道。
“當然啊。”江栩雖不明白冥王這話究竟是何深意,但依舊坦然接受,伸出小拇指:“您這一諾可不止千金了吧?我可要好好記著。”
“你還要拉鉤?”冥王失笑,卻依舊伸出小指,隔著一段距離和他約定,“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江栩方才雖是在說話,可其實也悄悄觀察著這位冥王大人的神色,目光溫和堅定,倒不像是有假,二來,她也沒必要特意蒙騙江栩。莫非真是江驍塵的面子太大了?這故人之子身份如此好用么?
江栩思索著,便忍不住多瞧了冥王一眼,想分辨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冥王的表情已經很快變得沉靜嚴肅了,看不出什么。
“好了,談談正事吧。”
“今日是為慶余亭平定妖界有功而設宴,但雖是停了戰爭,妖界也依舊不得安生,當初為盡早結束戰事,妖族王室下放兵權,導致不同種族割據,種族矛盾也日益尖銳,地方勢力壯大,開始起兵造反,各個想反過來當老大,奪取中央政權。”
“這事雖也不干地府核心利益,但歸根結底來說,妖國還是依附于冥界,不能全然坐視不理,本王深思熟慮,決定派遣五、六、七隊的人前去干涉起義。可冥部的戰力不算充裕,六隊隊長當年就已犧牲,六隊無人管理,隊長之位也空懸已久。”
“地府共十隊,掌管冥界不同的鬼魂事務,缺一不可。”
江栩表情愈發凝重起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瞥了眼余亭,那人似乎沒什么情緒變化。
“余亭暗中挑起兩方戰爭,使兩敗俱傷,此次的功勞,本王想著總是要表示點什么的。以殊鬼術如此出眾,管理能力和謀略亦是不凡,加之六隊長期無人管理,干脆便借此契機——任余亭六隊隊長一職。”
江栩呼吸一滯,大概沒想到事情居然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樣發生了。
“多謝您器重……”
“我有異議。”
當事人余亭話未說完,江栩幾乎是和他同時開口。沒有理會向他側目的余亭,江栩自己倒是先站了起來。
“哦?親哥哥和你一同共事,你倒不愿意嗎?”冥王支著頭,反問道。
“殿下。我怎么會不愿意呢?”江栩擠出一個恰如其分的笑,“我只是覺得,哥哥的有些決策畢竟有失偏頗…使妖族和萬生盟直接交鋒,難免惹來禍患。”
江栩說完這句話之后不動聲色的觀察冥王,那位大人表情沒什么變化,甚至看都沒看他,只是微微頷首示意繼續說下去。
江栩不是沒注意到冥王態度的冷漠,卻還是要說完:“萬生盟教徒無一不是邪魔妖道,且成員多數都是妖和鬼結合后所誕育下的后代。”
“今時今日,戰爭雙方尚還只是兩敗俱傷,冥府有便宜可占,但萬生盟所修邪道極其特殊,它比尋常修煉速度快上整整一倍,若是處在亂世,萬生盟所得益處是最多的,假以時日如若妖族不敵,像邪修這樣的蝗蟲,自然而然要換一個目標吸血,那除了冥界又會誰呢?屆時就連冥部也有身陷囹圄的風險,您……”
江栩這話暗示性很強了,地府所有鬼差都在冥部,他們不只是為冥王工作,更為了人間生靈工作。鬼差身負著靈魂引渡、拘捕野鬼,甚至掃除怨魂厲鬼之責,倘若冥部淪陷,那陽間的情況可想而知。
江栩話未說完全,那邊的冥王就已深深點頭,向下揮了揮手:“坐吧,動輒站起來也怪累的。”
“那殿下…?”江栩挑眉,他沒明白冥王這反應是何想法用意。
“江隊是渴了?”冥王知他想問什么,卻故意不理,揚眉吩咐他身旁的宮人,“還不添酒。”
這回應讓江栩瞬間明白了,冥王的態度未免太明顯了些,這是連裝都懶得裝。
江栩眼神黯了幾分,心里忍不住窩了火,皮笑肉不笑的點頭:“多謝您了,冥王大人。”
“沒關系,小江隊長。即便今日走了,以后仍舊可以常來我這長寧塢,隨時歡迎。”
“我看大家都乏了,今日小聚也就到此為止吧,本王也很期待余隊日后的精彩表現。”
余亭燦爛的笑著,答道定然不辱使命,便見冥王滿意的轉身離開了。
風卷簾動,秋風挾著潮濕的冷空氣闖入,伴隨著冥王的離開,大殿內充斥起空蕩蕩的安靜和蕭瑟來。
她這一走好像兩個人氣氛便不大一樣了,江栩一言不發,只是深深望了眼一旁坐著的余亭,起身拂袖而去。
對于六隊隊長的突然任職,究竟是何原因,他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出門后,他走的極快毫不留戀,余亭在后跟了好久才追上來。
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肩不靠肩的并行著,卻并不和對方有任何溝通互動。氣氛如陌生人無二。
這種微妙的氛圍一直待到殿外的工作人員走遠才結束。
“這筆交易藏得可真夠深的。”江栩這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江栩沒看見他哥面色其實很冷,也無所謂自己是否被誤解:“你就沒瞞我點兒什么?江栩?”
他不明白余亭為什么突然叫自己的大名,往日這個時候他估計還會有些顧忌,但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江栩現在格外惱。
“你這話什么意思——再者,你要我怎么對你坦誠?”他咬牙切齒,氣急了便脫口而出,“余隊。”
余亭站定了,煞有介事的重復了一遍他喊自己的稱呼,輕哼一聲便連連點頭:“好,隨你怎么叫。你是真的不覺得她……”
余亭說到這驟然停住了。
江栩面無表情的聽著,挑挑眉,很冷漠:“什么?”
“——冥王。她對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