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剛爬上指揮所的窗沿，趙鴻志正低頭翻看剛整理好的圖紙，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他抬手扶了扶眼鏡，目光掃過那張從蘇聯飛行員手中得來的冷卻系統草圖，眉頭微蹙。

“趙工程師！”通訊員的聲音急促地闖進來，“敵機正在接近，預計五分鐘后抵達！”

趙鴻志猛地站起，將圖紙塞進文件夾，轉身抓起備用發報機檢查線路。通訊臺上的指示燈閃爍不定，顯然空襲前的震動已經影響了供電系統。

他蹲下身，迅速拆開發報機后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散熱裝置明顯過載，內部元件已經開始發燙。他咬緊牙關，腦海中浮現出伊萬在昨天談話中提到的多層螺旋結構。

“不能讓它停。”

他扯開工具袋，翻出幾根細銅絲和一個舊電池組，手指快速操作起來。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在圖紙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頭已傳來第一聲爆炸，震得桌上的鉛筆滾落在地。

他顧不上撿，只盯著改裝后的散熱模塊緩緩轉動，發報機重新亮起綠燈。

“通了！”通訊員激動地喊道。

趙鴻志沒有回應，只是低聲命令：“用信號燈聯系前沿陣地，我需要前線狀況。”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震動，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他穩住身形，繼續記錄當前戰況，心中清楚，這不過是開始。

陳啟銘站在掩體邊緣，望遠鏡貼在眼前。遠處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升起，遮住了本該明亮的天空。耳邊不斷傳來炮彈劃破空氣的尖嘯，緊接著是地面被撕裂般的轟鳴。

“報告！”一名偵察兵跌跌撞撞跑來，臉上滿是灰土，“日軍三架轟炸機正在向二號據點投彈，掩體坍塌，有戰士被困！”

陳啟銘眼神一沉，迅速做出判斷：“通知工兵班，立即前往救援；另外，讓各排分散隱蔽，不要集中在一個區域。”

他轉身對身旁的副官下令：“你帶兩個人去查一下我們暴露的原因，我要知道他們是怎么精準找到我們的位置的。”

副官點頭，剛要離開，突然一聲巨響炸開在不遠處，泥土飛濺而起，幾人本能地趴下躲避。

等塵埃稍散，陳啟銘站起身，拍掉肩上的碎石，聲音冷靜而堅定：“現在不是慌的時候，把傷亡情況統計好，準備下一波防御。”

他環視四周，幾名士兵臉上帶著驚懼，但沒人退縮。他知道，士氣不能垮，只要他站著，整個防線就不會崩。

“把重機槍架到東側高地，壓制他們的空中火力。”他指著一處地形說道，“同時，讓通訊班嘗試恢復聯絡，如果趙鴻志那邊能傳回情報，我們就還有機會。”

副官點頭離去，陳啟銘深吸一口氣，握緊腰間的槍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場仗，才剛開始。

張猛靠在掩體后方，胸口起伏不定。他的左臂還纏著繃帶，隱隱作痛，那是上次夜襲時留下的傷。此刻，他聽著頭頂呼嘯而過的敵機，咬緊牙關，將大刀緊握在掌心。

“老張，你還撐得住嗎？”一名年輕戰士低聲問道。

張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死不了。”

他掙扎著站起身，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旁邊的戰士連忙扶住他，卻被他揮手推開。

“我沒事。”他喘著粗氣，目光堅定，“幫我拿兩箱手榴彈過來，我守這里。”

年輕的戰士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跑開。

張猛靠著掩體，慢慢摸出一枚銅扣，上面刻著兩個字——“兄弟”。這是他入伍前和幾個山林兄弟一起打造的信物，如今只剩他一人還在戰場上。

他輕輕摩挲著銅扣，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也曾并肩作戰，也曾笑罵怒斥，可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扛著這份義氣。

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敵人似乎又要發起沖鋒。

張猛收起銅扣，提起大刀，拖著疲憊卻堅定的步伐走向戰壕。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他大聲吼道，“誰要是想活著回去，就給我頂住！”

他的聲音如雷貫耳，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氣瞬間被點燃。士兵們紛紛舉起武器，準備迎敵。

指揮所內，趙鴻志終于等到前方傳來的第一條訊息。

“陳長官已部署完畢，陣地暫時穩定。”

他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繃起來。他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平靜，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他翻開筆記本，看到自己剛才隨手記下的那句“適用于低頻段長距離傳輸”，心中忽然有了個想法。

“通訊員，”他抬頭說道，“我需要一份備用無線電的頻率表。”

通訊員愣了一下，立刻去找資料。

趙鴻志則拿起筆，在圖紙背面寫下一個初步構想：如果能在現有設備基礎上，加裝一個低頻段發射器，或許可以繞過敵軍干擾，實現更穩定的遠程通訊。

這個念頭剛成形，外頭又響起一陣猛烈的爆炸聲，震得地面微微顫抖。

他沒有停下筆，繼續寫著，仿佛外界的喧囂與他無關。

“他們……好像知道我們的位置……”

這句話在陳啟銘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蹲在掩體角落，仔細回憶最近幾天的情報傳遞路徑。每一條信息都經過加密，而且只有核心成員知曉具體坐標。

除非……

他猛然抬頭，看向遠處仍在冒煙的電臺房方向。

有人泄密。

這個念頭讓他脊背一涼。他必須盡快查明真相，否則接下來的戰斗，將會更加艱難。

他站起身，朝通訊兵走去：“我要和趙鴻志通話。”

“可是……電臺還沒修好。”

“那就派人親自去。”

張猛一刀劈斷一根探進掩體的樹枝，怒吼道：“再來！”

他的手臂已經麻木，視線也開始模糊，但他依舊挺直脊梁，站在最前方。

敵人一波又一波地進攻，炮火不斷覆蓋，可他們始終沒有突破防線。

“守住！”他嘶吼著，手中的大刀在陽光下閃出一道寒光。

身后，是戰友們的身影，是家園的方向。

他不能倒下。

哪怕流盡最后一滴血。

趙鴻志的手指在圖紙上輕輕滑動，最后停在那個低頻段發射器的設計圖上。

“這一次，”他低聲自語，“我們不能再被動挨打了。”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硝煙彌漫的戰場，眼神逐漸堅定。

反擊，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