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

“什么玩意兒？”

“神。老東西說的神。”

我看向面前的趙一恒，挑了挑眉毛：“你瘋啦，討論這種話題不怕被人聽到？你不想活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趙一恒愣了一下，轉頭環(huán)視周圍大小不一的神龕，才說道：“沒關系，我都打聽好了，現(xiàn)在夜里只有咱們兩個人來這鬼地方。其他人沒準兒都在跟著老東西做道場呢。”

“萬一有人聽到，你不怕被他們殺了？”

“不怕！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村民們就算再怎么對那老狗唯命是尊，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不會去告發(fā)的。”

跟趙一恒相處了兩個多月，我發(fā)現(xiàn)他是這村子里唯一一個對“大法師”表示蔑視的人。其余人要么表現(xiàn)出狂熱的信奉，要么就是極度的驚懼。只有他敢在私下里和我討論幾句村里違禁的話。因此我們走得比較近，私下里也偶爾談一些不能在明面上講的話題。

我摸了摸兜，找出半根私藏起來的香煙，拿打火機點著吸了一口。

“不信。”

他年輕的臉上突然泛起一陣奇異的喜色，“我就知道你也是同道中人！我早就看老東西不順眼了，成天裝神弄鬼。你才來幾個月，不知道村里以前的情況。以前鄰居街坊都親近的很，小時候我爹經(jīng)常外出不回家，家里沒人做飯，我都是到他們家里蹭飯的，回去的時候還給我拿兩個咸鴨蛋吃。可是……”

“可是老家伙來了，扇了陣妖風，把村民們都忽悠成了邪教團體里的一員。”我打斷他的話，“行啦趙一恒，這些話兩個月來你對我說了至少有十遍。我理解你，但你還是回去睡吧。別看現(xiàn)在周圍靜悄悄一片，說不定就有人躲在黑暗里監(jiān)聽咱倆的對話呢。”

“我都說了我不怕，你怎么畏首畏尾的？被抓了去不就是關幾天，挨幾天餓嘛！”

“那是你。這里也只有你非議他們會罰得這么輕。還有，盡量少說老東西的壞話，他對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小心哪天他不開心了把你綁起來放在火上烤。””

趙一恒不說話了，看著我手里快燃燒完的香煙。

“聽我的話圣童大人，回去吧。”我蹲下來摁滅煙頭，隨后把它放回兜里，免得被別人發(fā)現(xiàn)。

趙一恒看了我一眼，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黑夜里靜悄悄的，除了楊樹葉子的晃動聲以外沒有其他聲音。

我站在原地盯著趙一恒的背影，看他越走越遠，最終融入漆黑的夜里。

“該怎么辦，要不要拉這小子一把呢？”

來到大沱村兩個月，什么也沒打探到，反倒是認識了個沒被老道洗腦的年輕人。在這么變態(tài)的環(huán)境里能活到現(xiàn)在，看來趙一恒絕不是單憑他的圣童身份這么簡單。

周圍全是環(huán)繞起來的石制神龕，我找到一個稍微大點的，躲在它后面，開始盤算接下來的路。

老道控制大沱村二十多年，肯定培養(yǎng)了不少親信。從他們身上下手是不是會更好一點呢？不，不行。老道身邊的人絕對不是那種被他洗腦成傻瓜的蠢貨，按照我目前在村里的人設，貿然接近絕對會引起懷疑。老道這頭老狐貍精著呢！落到他手里說不定會被拿來做什么人體實驗。

來到村子的前一個月每晚都有人盯梢我，弄清楚我這個外人來到這里的目的。我用余茂海的假身份混了進來，為的是拿到老道收藏的一顆丹藥，這種寶貝他一定藏得很嚴，恐怕把大沱村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

再者，我的時間也不夠了。我不可能在這里待上三年五載慢慢打入他們內部，從中套取情報。這幫人心黑的很，對外人沒那么容易信任。

要離開這里的話就必須拿到那藥，否則白來一趟不說，還可能把命丟了。那但是我不知道他把這東西藏在哪，也不知道這老東西留沒留什么后備手段。萬一搞砸讓他跑了，又得花上幾年來慢慢打探消息。

…………

得手之后，老道必須死。

這趟差事看來要花點心思……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看看天色已經(jīng)偏亮，得趁別人沒發(fā)現(xiàn)前回去了。

剛走幾步，我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連忙躲在樹下隱蔽起來。

看身影是三個人，一胖一瘦，分列在中間矮子左右。三人走近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老道和他兩個親傳弟子。胖的叫福生，瘦的叫祿生。

“師父，做完了道場，您老還不去休息，叫我們陪您到這里來，不知師父有何用意？”瘦子祿生說。

老道沒有回答，倒是看向福生，“昨天抓到的那個女人關起來了沒有？”

“回師父，已經(jīng)關到水刑室去了。”福生的聲音聽起來很憨厚。

“這就好。”老道捋了捋胡子，顯得仙風道骨。

但看這一副衣著和面相，完全看不出這老頭是個潛逃多年并且手上沾染無數(shù)人命的變態(tài)殺人犯。

他看向周圍的神龕，“你二人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福生和祿生都搖搖頭。

老道咧嘴笑了笑，說：“這是你們師父我當年見到大羅真神的地方。二十年了，我還記得神跡顯現(xiàn)在我身上的那一刻。你們知道為什么我讓你們把那女人關起來嗎？就是因為今天神跡再次在我身上顯現(xiàn)！神告訴我要幫助世人，凈化他們的煩惱。可是世人愚昧無知，不肯接受神的恩賜。那女人就是無知世人的代表！所以我才帶你們來到這里，為的是幫助村子里的人早日超脫。你們明白為師的意思嗎？”

瘦子眼珠轉了轉，估計是在想怎么拍師父的馬屁。

胖子搶先說話：“弟子明白。”

老道點點頭，“不愧是我的最得意的弟子。祿生啊，你要跟你師兄好好學習。”

他向后一甩道袍，說：“你們二人今天做完這件事，就馬上離開村子，去找一個叫余茂江的人。這個人是師父的故交，從輩分上講算你們的師伯。為師馬上就要閉關，你們在十日內找到師伯，把他帶回來。”

福生祿生向師父鞠了一躬，緩緩退下。

“余茂江？聽起來和余茂海有點關系。這下難辦了。”聽著不遠處三人的對話，我嘀咕道。在村子里我借用的是余茂海的身份，這余茂江如果真是余茂海的親戚，恐怕被發(fā)現(xiàn)身份可就說不清了。余茂海自從被我干掉后就沒有公開露過面，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可能引起他的懷疑。

不過我躲著點應該沒什么問題。

我從樹下探頭望去，發(fā)現(xiàn)只剩老道一個人，單手掐訣念念有詞。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木劍。看來這老道裝了二十年道士，真把自己當除魔衛(wèi)道的正面人物了。

但很快，讓我大跌眼鏡的事情發(fā)生了。老道一邊掐訣念咒，另一只手開始不斷撕扯自己的衣服。沒過一會兒他就全身赤裸，然后對著神龕上的一尊神像開始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