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的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

凌爺爺渾濁卻銳利的目光牢牢釘在秦舒舒慘白的臉上，

秦舒舒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刺骨的冰涼。

她喉嚨發緊，“爺爺…這…太突然了…”

“突然？”

凌爺爺靠回枕頭，“舒舒，我知道你嫁給川夜，是為了報恩，你是聰明孩子。也知道嫁入我們家不是嫁進普通家庭，凌家需要繼承人，川夜又患病了，如果他沒有孩子，我上手術臺都不放心。”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感情也…不那么順。”

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所以，不用你為難。現在醫學發達，做個試管，干凈利落。”

“試管？”秦舒舒的聲音開始顫抖。

“對。”凌爺爺安慰她“不用害怕，沒有生命危險只要你同意，過程、費用，凌家全權負責。你妹妹媛媛，”

秦舒舒想要拒絕，但是很快凌爺爺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深沉，“聽說那孩子很爭氣，保研成功，還想一路念到博士？國外的醫學院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將來讀博深造的費用，都不是小數目。”

秦舒舒的身體猛地一顫。

媛媛…那是她唯一的軟肋，是她拼盡全力也要護住的妹妹。

凌爺爺繼續說服她，“只要你點頭，媛媛未來的路，凌家鋪平。你只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這對你，對媛媛，都是最好的選擇。”

病房里死一般寂靜，只有心電監護儀單調的滴答聲，每一下都敲在秦舒舒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秦舒舒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考慮一下。”

“好！”凌爺爺興奮不已“這件事，必須瞞著川夜！他那性子，知道了肯定不同意。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懂嗎？”

秦舒舒木然地點了點頭。

病房門就在這時被敲響。

“請進。”凌爺爺皺了皺眉。

門被推開，江離那張緊致又虛偽的的臉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探了進來，手里還捧著一大束昂貴的進口蘭花。

“凌爺爺，您怎么樣了？聽說您不舒服，可把我擔心壞了！”

江離還是討好奉承的聲音。

“江小姐。”

凌爺爺語氣很淡，甚至沒多看她一眼，“有心了。你們一家不是逃到國外躲債凌？”

江離臉色一僵，隨即瞟了一眼秦舒舒，得意的說，“爺爺，你記錯了，我是去倫敦大學讀書了，現在提前畢業，就回來了。”

江離仿佛沒察覺老爺子的冷淡，將花放在床頭柜上，親昵地靠近：“川夜在樓下停車，馬上就到。他這一路上擔心得不得了，我勸都勸不住。”

她說著，目光轉向秦舒舒冷漠的命令，“秦秘書也在啊？辛苦你了，不過這里有我和川夜照顧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秦舒舒還沒開口，凌爺爺卻先一步出聲，語氣強硬“你算什么，輪得到你指手畫腳？舒舒留下。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舒舒照顧得順手。”

凌爺爺看都沒看江離，“江小姐剛回國，時差都沒倒好，別跟著折騰了，心意到了就行。舒舒，去給我倒杯溫水來。”

秦舒舒低聲應了句“是”，快步走向飲水機，

將江離那瞬間僵硬難看的臉色關在了身后。

江離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她強撐著：“凌爺爺，我不累的……”

“聽話。”凌爺爺閉上眼睛，直接下了逐客令，“讓川夜上來就行了。”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凌川夜大步走了進來，眉宇間帶著未散的焦急：“爺爺，您感覺怎么樣？”

他快步走到床邊，目光快速掠過一旁的江離，最后落在倒水的秦舒舒身上。

這個女人倒水的姿勢都那么美麗。

他忍不住停留了一會兒。

卻被江離敏銳的捕捉到。

江離更加恨了。

她故意伸出了腳

此時秦舒舒端著水杯遞給老爺子：“爺爺，您的水。”

還沒到爺爺旁邊，秦舒舒就被江離的腳絆倒了，水全部灑在爺爺的床上。

“啊，爺爺，我不是故意的。”

秦舒舒驚慌失措的擦拭爺爺的床鋪。

“沒事，舒舒，待會讓護士來就可以了。”

江離得意的笑僵在嘴角，她以為凌爺爺會因此生氣。

“怎么，還好倒的是溫水，不然你想把爺爺燙死？”

江離質問秦舒舒。

“對不起。”秦舒舒解釋。

“閉嘴！”

凌爺爺呵斥江離，“這是我們凌家的事情，要你多嘴？”

“嗯。”凌爺爺不顧江離的臉色，對著凌川夜道，“沒事了，老毛病。多虧舒舒來得及時，安排得妥當。”

他有意無意地強調著秦舒舒的作用。

凌川夜的目光在秦舒舒低垂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被晾在一旁、臉色明顯不佳的江離，眉頭微蹙。

江離立刻捕捉到他的視線，委屈地扁了扁嘴，眼神帶著控訴。

秦舒舒將一切盡收眼底，她后退一步，拉開距離，聲音平板無波：“凌總，江小姐，既然你們來了，我就先回公司處理積壓的文件了。爺爺，您好好休息。”

“嗯，去吧。”凌爺爺點點頭。

凌川夜看著秦舒舒蒼白卻異常平靜的側臉，又看了一眼江離，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沉聲道：“路上小心。”

“謝謝凌總。”秦舒舒只是想趕緊離開這里。

病房里，凌爺爺再次命令。

“川夜，你也三十的人了，該收收心了。事業做得再大，沒有繼承人，終究是給別人做嫁衣！”

他意有所指，“凌家的擔子，早晚要交到你手里。別讓一些不必要的人，”

他眼風極快地掃過江離，“耽誤了正事。”

這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江離虛偽的笑容也撐不住了。

凌川夜無奈扶額，“爺爺，我自己的的事我心里有數。”

“有數？”凌爺爺哼了一聲，顯然不滿他的敷衍，“晚上，你請舒舒吃頓飯，好好謝謝人家。就你們倆，別帶些不三不四的人礙眼。”

最后一句，幾乎是明著指向江離。

江離的臉徹底白了。

凌川夜沉默了幾秒，“知道了，爺爺。”

從醫院出來，氣壓低得嚇人。

凌川夜大步流星走向地下車庫，江離踩著高跟鞋緊跟在他身后，聲音帶著委屈的哭腔：“川夜！爺爺他，他怎么能那么說我？我是不三不四的人嗎？我們以前……”

“阿離。”

凌川夜猛地停住腳步，轉過身，眼神卻透著一種疏離的疲憊，“爺爺需要靜養。他說話是重了點，你別往心里去。”

“那你晚上……”江離急切地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臂，“我們說好一起去那家新開的法餐廳的，米其林三星呢，我好不容易才訂到位子……”

“抱歉，”凌川冷漠“晚上我有安排，爺爺交代了事情。”

他拉開車門，動作干脆利落，“你先打車回去吧，好好倒時差。”

隨后吩咐了司機一句，“去金塘花園。”

江離卻聽到了這句。

她帶著委屈只能答應點點頭，“那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

“嗯，我先走了。”

“川夜！”江離眼睜睜看著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消失在視線里。

她站在原地，臉上的委屈瞬間被陰沉和不甘取代。

又是秦舒舒，凌爺爺都喜歡她？那個不起眼的秘書？她到底憑什么。

江離先回了公司的辦公室，她煩躁地坐到寬大的真皮座椅里，越想越不對勁。

凌爺爺怎么對待秦舒舒態度這么好。

完全不合理。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她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撥給了人事部經理，聲音恢復了往日的甜美，“王經理？是我，江離。新官上任，我想全面了解一下我們秘書部現有團隊成員的背景履歷。

麻煩你把部門所有員工的完整檔案，包括家庭住址、緊急聯系人這些基礎信息，都發我一份。對，現在就要，越快越好。”

十分鐘后，一份加密的電子文檔發到了江離的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