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蓑衣胡同就有雨兒胡同，不過蓑衣胡同是由雨兒胡同派生而來，下雨了，就得穿上雨衣、打雨傘。

張大民住的那個大雜院的后門就是雨兒胡同，沿著雨兒胡同往東走，進入東棉花胡同后，不多遠(yuǎn)就能看見一座門臉?gòu)尚〉男@，正是“根正苗紅”的中戲。

中戲發(fā)端于1938年在延安成立的魯迅藝術(shù)學(xué)院，之后歷經(jīng)華北聯(lián)合大學(xué)文藝學(xué)院等階段，有著深厚的紅色歷史淵源。1949年，受命擔(dān)任中央戲劇學(xué)院院長的首任院長上書毛爺爺，請他老人家為學(xué)校題寫校名。同年11月4日，毛爺爺起筆題寫了“國立戲劇學(xué)院”校名。

1950年1月，國立戲劇學(xué)院更名為中央戲劇學(xué)校，在制作校徽、校牌時，“戲劇學(xué)院”4字選用毛爺爺原書，“中央”二字為集字，也是毛爺爺?shù)淖煮w，根正苗紅。

這是趙巖第二次來這里，準(zhǔn)確說這次是路過。

今天星期天，他帶安子和丫丫過來看看這邊的倒座房翻修的如何了，他打算將一些不太值錢的老物件放到這邊來，到時候再安排幾個小弟看著。

飯點到了，他帶倆倒霉孩子去中戲邊上的小飯館吃飯。

丫丫喜歡挽著哥哥的胳膊。

另一邊是李平安，他抄著兩手縮在袖子里，頭上還扣著狗皮帽子，時不時還用胳膊蹭一下鼻子，活脫脫一二流子。

丫丫很是嫌棄地“哼”了一聲。

趙巖抬手就是一巴掌：“手放下來！”

“我都十八了，你怎么還打我......”

“還敢頂嘴？！”

“哥哥，就這一家吧。”丫丫幫忙解圍，指了一家小飯店。

“哼”了一聲，趙巖帶著丫丫向飯店走去。

這時，飯店門簾一掀，幾個裹著棉襖圍巾的姑娘走了出來。

他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步子，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趙老師！”

他循聲望去，喲，這不是金莉莉嘛！

“趙老師，你怎么來這兒了？”

“呃......我在邊上買了個院子，過來瞧瞧。”

金莉莉吃了一驚：“您果然是個款爺，買院子跟喝白開水似的......你就是丫丫？長得真水靈......”

她也想去捏丫丫的臉，被躲開了。

趙巖笑笑，“這孩子認(rèn)生。”

金莉莉有些尷尬，忙招呼同學(xué)，“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另外幾個姑娘這才湊過來，趙巖眼睛一亮，這不是鞏麗嘛！邊上一個是史可，另外倆不認(rèn)識。

“她們是我同班同學(xué)，陳瑋、伍玉娟、史可、鞏麗......這位是我們紅樓夢劇組的領(lǐng)導(dǎo)，趙老師。在電視劇制作中心做編劇，還是一名作家，那個《渴望十六年》就是趙老師的大作！”

一聽是《渴望十六年》的作者，幾人這才正眼打量趙巖，并客套了幾句。

趙巖笑笑，金莉莉參演《最后的瘋狂》，鞏麗出演了《紅高粱》，史可參與拍攝了《殺手情》，陳瑋、伍玉娟則參演了《我的中學(xué)時光》，五人由此聲名鵲起，獲稱中戲的“五朵金花”。

正說著話，腰間的尋呼機響了。

他瞧了一眼，對金莉莉：“哪里有電話，我給湘云回個電話......”

“學(xué)校里有公用電話，我領(lǐng)您過去吧。”金莉莉道。

“喲，這可太不好意思了！”

“嗨，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們正要回去呢。”

“你們什么時候放假？”

“還沒通知呢。哎對了，不是說劇組放假了嗎？湘云怎么......”

“她去鐘鼓樓劇組試鏡......”

去年3月，京城第一個個體總機式公用電話正式開通，全市的公用電話數(shù)量逐漸增多，特別是限時投幣公用電話。

“哥哥，給你硬幣。”丫丫從小挎包里掏出幾個1角硬幣。

“喂，湘云......你不用來試鏡，角色我給你留好了......劉慧芳的妹妹......你怎么會不能勝任？她性格設(shè)定為性格開朗、心直口快且敢愛敢恨......你照著史湘云演就完了！

嘿，你這丫頭......什么叫我故意損你......你聽我說啊，這是一個鮮活、有煙火氣的角色，很容易讓觀眾產(chǎn)生共鳴，你可要給我上點心啊！過年別光顧著吃，把劇本......”

說到這里，他撓了撓頭，“你明天還是來一趟吧，我提前把整本書給你......不用太早，下午......”

幾個姑娘在一旁小聲說話，對趙巖所說的角色并不感興趣。

這年頭，電影才是王者，藝術(shù)地位僅次于話劇。拍電影可以提升自身知名度和藝術(shù)價值，至于電視劇，哼。

《渴望十六年》再火，也只是一部電視劇而已。

鞏麗捅了捅金莉莉：“他們倆......”

金莉莉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湘云在趙老師上一部電視劇里演了個配角，趙老師是個念舊的人。”

頓了頓，“人家名草有主了。”

“誰？”鞏麗眼睛锃亮。

另外仨人也來了精神，把頭伸了過來。

金莉莉笑笑，沒說話。

開玩笑，趙老師在她的交際圈里屬于大佬級別，她才不會為了滿足幾人的八卦，而去得罪對方。

掛了電話，趙巖瞅了幾人一眼，沒啥話題。

他瞟了丫丫一眼。

丫丫會意，拉起哥哥的手：“哥哥，我餓了！”

“就不耽誤你們吃飯了，什么時候有空，我請您吃飯。”金莉莉笑道。

“沒事的時候回劇組看看。”

趙巖摸出一張名片，想了想，一人發(fā)了一張。

金莉莉自然十分高興，史、伍、陳三人相視一笑，這人挺有意思的。

鞏麗直接翻了個大白眼，頓了頓，這才接過名片。

氣氛瞬間很尷尬，金莉莉忙打圓場，“您那兒要是有合適的角色，也提攜提攜我們唄！”

“有機會一定合作......”

應(yīng)付幾句，趙巖麻溜兒閃人。

鞏麗盯著他背影，問：“本地人？”

“嗯。”

“那難怪了。”

“什么意思？”金莉莉不解。

鞏麗鼻孔里哼了一聲，“鼻孔朝天！”

史、伍、陳：“是挺敷衍的。”

趙巖不知道，剛見面就給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

轉(zhuǎn)眼到了禮拜一中午。

推著自行車來到制作中心大門口，張凱莉握著車把的手緊了緊，瞄了眼院里，心里發(fā)慌，想進，腳卻挪不動。

門衛(wèi)大爺看著這個氣質(zhì)端莊的姑娘，問：“同志，你找誰啊？”

“我來試鏡的，找趙編劇。”

“哦，小趙打過招呼了，進去吧。一直往里走，門上貼著《渴望十六年》的就是了。”

“謝謝大爺！”

“車子停車棚里啊！”

“您放心吧。”

停好車子，張凱莉拎著包往里走，聽著聲找到了辦公室。

“......你飾演的史湘云天真燦漫，對這類帶有直率、單純特質(zhì)的年輕女性角色可以輕松駕馭......若不是你的體型不符合角色，我都想讓你扮演月娟這個重要配角......”

門大開著，趙巖正在給郭曉珍說戲里的角色。

就他和郭曉珍，再冷，也得開著門。

趙巖一眼瞟見了她，起身招呼：“這么早啊，吃午飯了么？”

“吃、吃了。”張凱莉忐忑不安的走了進去，她去年畢業(yè)后進入煤礦文工團擔(dān)任話劇演員，從來沒接觸過電視劇。

起初她以為是誰在跟自己開玩笑，直到團里領(lǐng)導(dǎo)打聽來確切消息，這才確定是真的。

“坐吧。”趙巖給她搬了把椅子。

“謝謝，謝謝趙編劇。”

“喝口水，暖暖身子吧。”郭曉珍給她倒了杯水。

張凱莉慌忙站起來：“謝謝、史......”

郭曉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叫郭曉珍，叫我小郭就行。”

“那個，謝謝小郭同志。”

“坐著說話吧。”

趙巖瞧了瞧手表，“其他人估計還有一會兒呢。”

張凱莉笑笑，“我離得近。”

趙巖打量對方，雖說年輕，卻自帶一股沉靜端莊的氣質(zhì)。五官秀氣，臉盤飽滿，給人一種溫婉、福相的感覺，看起來既親切又大方。

嗯，老年人心中理想的兒媳婦類型。

見趙巖盯著人姑娘看，郭霄珍忍不住踢了他一下。

趙巖瞪了她一眼，又望向張凱莉，“你覺得劉慧芳這個角色如何？”

張凱莉心怦怦跳了起來，劉慧芳？難不成讓自己演女主角？！

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接著長吸了一口氣，“劉慧芳是一個‘太好說話’的人，心善到近乎‘軟’，對誰都掏心掏肺，甚至對曾經(jīng)傷害過自己的人......這種善良帶著股執(zhí)拗，既讓人覺得溫暖，又讓人替她憋屈......她身上有傳統(tǒng)女性

的隱忍和堅韌，也藏著這個年代普通人的無奈......”

趙巖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從演員角度分析一下，如何演好劉慧芳這個角色。”

張凱莉瞬間心跳加速，腦海中飛速盤算起來。

好一陣子，她才開口：“首先要貼合角色，做家務(wù)時的熟練要自然得像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她的善良不是那種空洞的‘好’，而是帶著生活習(xí)慣的‘軟’......面對家庭矛盾，她有種‘想反抗又咽回去’......”

她是科班出身，雖說沒有演戲的經(jīng)驗，但理論基礎(chǔ)扎實，能輕松抓住角色的特點。

“好，等人齊了試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