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小趙！小趙......”

“啪啪啪！”

“明知道胡同里不讓進車，還停了一晚上，也太不自覺了吧！”

“吱呀”一聲，東廂房門開開了，陳海打著哈欠走出來。

“別裝死，麻溜兒開走！再磨蹭會兒，罰你款啊！”

陳海撇撇嘴，那些遺老遺少的車能停，他老大憑什么不能停！

沒有理會居委會的人，陳海晃到水池邊刷牙。

陳海家境不好，初中沒上完就開始混社會，吃了不少苦，直到跟著趙巖，條件才改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做飯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趙巖洗漱完，堂屋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一鍋稀飯，一盤炒雞蛋，一盤水煮豆腐，一盤素什錦，外加一碟咸菜，勉強湊了四個菜。

隨手擰開電視機，里面正在重播女排世界杯決賽，女排姑娘們昨天3：0擊敗東道主島國隊，以七戰全勝的成績奪得冠軍，實現“五連勝”。

“老大，我吃完飯就搬回去。”陳海給趙巖盛了滿滿一碗白粥。

趙巖夾了塊豆腐，“被褥擱這，我過幾天去一趟鞍山，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呢。”

陳海從不打聽趙巖的事，“哦”了一聲，低頭吃飯。

受天氣影響，航班延誤，趙巖昨天傍晚才回到棉紡城。等吃完飯，公交早就停運了，于是從汽車班借了輛吉普。

倆大男人湊一起吃飯，沒什么話，很快就吃完了。

等陳海收拾好桌椅，趙巖從臥室拿了一個檔案袋給他：“看看吧。”

“什么東西？”

他打開檔案袋，抽出文件一看，眼睛猛地瞪圓了。

趙巖在沙發上坐下，看著他：“別小看這1%，每個月能分小兩千呢。”

聽了這話，陳海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小、小兩千......”

趙巖笑笑：“這只是暫時的，以后會更多。”

“不，我能不能要！”

他慌忙放下文件，跟著撲通一聲跪下，“自從跟著老大，我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還攢下了不少家底。更重要的是，再也沒人敢欺負我了......這一切都是托老大的福。我要是再收下這股權，那也太沒良心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

“老大......”

“起來！”

見趙巖有些生氣了，陳海只得站了起來，道：“我雖說書讀得不多，可義氣二字刻在心里。今兒您就是打死我，這股權我也不能要！”

趙巖看了看他，笑道：“嫌少？”

“老大，我、我......你、你......”他急得滿臉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好了好了，開玩笑呢，看把你急的。”

趙巖拿起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晃了晃，道：“這股權協議先放我這，每個月給你分紅......聽我說完。自打你們跟著我那天起，我就說過，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讓你們餓著。這個月起，你手下的人每月多加50。”

陳海本想再推辭，可迎上趙巖那嚴厲的目光，只能應道：“謝謝老大。”

趙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以后叫我哥，別一口一個‘老大’，整得跟黑社會似的。”

“哎，大哥！”

陳海這次答應得那叫一個爽快，把趙巖氣笑了：“滾蛋！”

陳海嘿嘿一笑，麻溜兒閃人。

看著他的背影，趙巖笑了笑，原本打算在新注冊的公司給他點股份的，卻不知道新公司該干點啥，便從服裝廠的股份里分了1%給他。

掛鐘響了，十點了。

給老李打個電話，約個時間去看房，差不多就買這個了。

今兒沒空，先去給尋呼機入網，完事看張麗去。

......................

破筒子樓。

小小的房間里煙霧彌漫，王扶霖和任大惠呆坐著，桌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頭。

劇組的人都知道，倆人都不是愛抽煙的人，這一上午卻抽了這么多。

“這是要把咱們往死里逼啊！”任大惠吸了一口煙，猛地咳嗽起來，嗆得他眼角發濕。

王扶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里是迷茫，還有無奈。

任大惠抹了抹眼角。

北影廠早在他們之前就決定拍攝電影版《紅樓夢》，并且已經投入了十幾萬元，卻被上級領導叫停了。

原以為他們不拍了，結果突然宣布重啟，還是2000多萬的投資，據說要邀請劉小慶、傅藝偉等當紅演員出演。

另外，他還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是幾位紅學專家給上級領導寫信反映意見，電影版《紅樓夢》才得以重啟。

而他們呢，后續資金沒有著落，已經徹底停機了。

不僅如此，跟組的專家學者也開始請辭了，不用想，一定是被對面挖走了。

現在報紙雜志都是電影版《紅樓夢》的新聞，輿論鋪天蓋地的一邊倒，沒有人看好電視劇，甚至臺里的領導也不再見他們倆，就跟當初躲西游記劇組那樣，眼不見心不煩，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資金緊張，劇組伙食也跟著一降再降，原本就吃不飽，現在更難了！

另外，天越來越冷了，過冬的煤還沒著落呢。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時，電話響了。

“喂？戴副臺長......港澳攝影觀禮團？什么時候來......好，我知道了。”

王扶霖望向他。

任大惠將煙頭摁進煙灰缸，道：“有個什么港澳攝影觀禮團要在12月25號來京城訪問，100多號人......老戴的意思，安排他們暢游大觀園，讓他們給演員們拍拍照片，宣傳宣傳......說不準能引起上面的重視，給咱們解決困難。”

王扶霖點了點頭。

“啪啪啪！”

任大惠一扭頭：“誰呀？”

“吱呀”一聲，門開開了，趙巖剛探進來的頭立刻縮了回去，“嚯，您二位這是抽了多少煙吶？這煙霧繚繞的，跟剛起了火似的！”

他放下包袱，將門敞開，跟著進去開窗戶，通風透氣。

見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他皺了皺眉：“知道您二位壓力大、發愁，可煙不能這么抽，傷身子。您二位年紀都在這兒了，真出點事，劇組怎么辦？散伙？那才讓人看笑話呢！”

王扶霖和任大惠對視一眼：這小子說話可真夠嗆人的。

“嫌難聽？這叫忠言逆耳，換個人，我才懶得多嘴。”

趙巖拖過把椅子坐下，跟著摸出兩張名片，笑道：“這是我剛印的名片，上面有我呼機號，以后有事可以call我。”

他又騷包地掏出尋呼機，故意亮了亮。

“你呀......”王扶霖笑著指了指他。

任大惠看著手中的名片，猶豫了一下，道：“小趙，聽老阮說，你在香江那邊有關系，能不能想想辦法，幫劇組拉來資金......”

王扶霖聞言眼睛一亮，帶著期盼望著他。

趙巖為難了，他砸鍋賣鐵也能湊個2、300萬，可他不想當這個冤大頭啊！

要不，讓威爾這個老洋鬼子來當這個冤大頭？

反正這點錢也只夠他找幾個女明星的。再說了，在這邊多花點錢，他自然就沒那么多閑錢在女人身上花了，這樣他也能活久點，他得謝謝自己。

正想著，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下意識接起電話：“喂......喲，老太太啊......我昨晚到的。您找王導，還是任主任......我接也一樣？行，您說吧......什么，臺里同意給錢了......”

王扶霖、任大惠猛地站了起來。

“......什么，才100萬，還要明年！好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沉默了片刻，“因為促成香江劇組來內地取景拍攝，還爭取到了男二號的正面角色，上級領導再次肯定了臺里的工作......老太太借著機會跟臺長要錢......”

任大惠望向王扶霖：“有了這筆錢，咱們就可以拍‘元春省親’進府和‘秦可卿出殯’這兩個重頭戲了......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王扶霖點了點頭：“還有一個多月，咱們......”

趙巖插了一嘴：“是過了春節。”

春節？

倆人那叫一個糟心哪，今年2月過年，還有3、4個月呢！

趙巖轉了話題：“聽說你們被人給做局了？”

王扶霖老實人：“什么做局了？”

任大惠沒好氣地：“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說。”

趙巖撇撇嘴，文藝界關于紅學研究的派別有很多，最出名的是周和馮，而紅樓夢劇組選擇了周這派，往悲劇結局方向拍。

他都打聽過了，北影那邊的顧問團里就有馮，且是核心顧問之一。要說這里面沒有鬼，那才真是怪事呢！

哎，這個學派里頭的事兒啊，彎彎繞繞的，真要掰扯清楚，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