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林驚羽和齊昊的到訪，宛如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將田不易心中的平靜徹底攪亂，讓他的面子大大受挫。那兩人風姿卓然、修為不凡，站在大竹峰一眾弟子面前，顯得格外耀眼。尤其是想到他們背后龍首峰蒼松真人的勢力，田不易心中就仿佛堵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待兩人離開后，田不易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如火山般爆發出來。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罵著，臉色因憤怒而漲得通紅。恰在此時，他的目光掃到了張小凡那副窩囊模樣，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田不易暗自惱怒，心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教出了這樣一個白癡徒弟。瞧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算再修煉個千年，恐怕也難以望碧瑤的項背，達到她的境界。

又想到大竹峰上男弟子雖多，但真正能撐起門面的，卻偏偏要靠碧瑤一個女弟子，田不易心中涌起一陣慚愧，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羞惱。在這盛怒之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著張小凡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下手絲毫不留情面，直到把張小凡打得重傷倒地，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入夜，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下來，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張小凡拖著傷痛的身體，嘴角卻露出一點若有若無的笑容，緩緩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他胸口仍在隱隱作痛，每呼吸一下都伴隨著一陣刺痛，但此時他的腦袋里全是田不易等人斗法時施展的諸般奇術妙法。那些神奇的法術如同璀璨的星辰，在他腦海中閃爍，讓他心生向往不已，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感慨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差距。

“怎么好好的嘆氣了？”一個溫柔平和的聲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風，從門口處輕輕響了起來。

張小凡吃了一驚，急忙回頭一看，卻是碧瑤靜靜地站在門口。夜風習習，輕柔地吹動著她那身碧水般的衣裳，衣袂輕舞，仿佛水中搖曳的青蓮；她的發梢也微微顫動，整個人看去有如從畫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美麗而又空靈。

他連忙掙扎著站起，帶著幾分慌亂與尊敬，道：“師姐。”

碧瑤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他的身前，眼神中滿是關切，輕輕地把手放到他的肩上，微笑著說道：“沒事的，你坐吧！”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陽，瞬間溫暖了張小凡的心。

張小凡受寵若驚，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賜，依言緩緩坐了下來。碧瑤俯下身，細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色，只見他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又伸手到他胸口探了探，感受著他微弱的心跳，這才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還好，沒什么大礙。”說著，她伸手從懷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白色小瓶，那小瓶瑩潤剔透，在微弱的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她輕輕打開瓶塞，從中間倒出一顆指頭大小、黃澄澄的藥丸來，遞到張小凡面前，溫柔地說道：“服下吧！”

張小凡猶豫了一下，看著那顆藥丸，心中既感激又有些擔憂。但看到碧瑤那關切的眼神，他還是接過藥丸，仰頭吞下。片刻后，就覺一股暖洋洋的氣流首先從丹田處緩緩泛起，那股氣流如同一條靈動的小蛇，順著經脈緩緩游走，隨即散往四肢頭頂。剎那間，他只覺得全身暖烘烘的，仿佛被一團溫柔的火焰包圍著，說不出的舒服。就連胸口那一直隱隱作痛的感覺，也在這股暖流的沖擊下，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小凡又驚又喜，忍不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身體果然一切如常，仿佛剛剛的傷痛只是一場噩夢。這靈藥的神奇功效，實在是匪夷所思，讓他驚嘆不已。他心中滿是歡喜與感激，連忙向碧瑤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師姐！若不是師姐，小凡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碧瑤微笑著點了點頭，收起小瓶，在另一張椅子上輕輕坐了下來，目光溫柔地看著張小凡，說道：“小凡，不必謝我，這藥是師傅讓我拿給你的。”

張小凡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道：“師父他不怪我了嗎？”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碧瑤看著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憐惜。再聽到他這怯生生的話，心下也不好過。畢竟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她知道張小凡一直對自己很真心。

“師傅今日是被蒼松門下的弟子給氣著了，心里憋了一股火。這本就與你無關，你別往心里去。”碧瑤微微嘆息一聲，又緩緩說道：“師傅打過你之后便后悔了。他只是一向好面子，拉不下臉來向你道歉罷了。你要知道，師傅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

“是我不好，沒能修煉好功法，給師傅和大竹峰蒙羞。”張小凡懊惱地低下頭，自責地說道。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悔恨，仿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碧瑤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只是輕輕說道：“小凡，修煉功法這件事，資質確實起著很大的作用。雖說勤能補拙，但有些差距確實不是單憑努力就能輕易彌補的。況且，你看似平凡，實則內秀于心，無論是林驚羽還是齊昊，在某些方面都不及你。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張小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著。他只當是碧瑤在安慰自己，畢竟在他看來，自己與林驚羽、齊昊相比，確實相差甚遠。

碧瑤見他許久都未開口，以為是白天師傅打他的時候，自己同其他師兄一樣，沒有出面護著他，他心里不高興了。于是，她看著張小凡，目光中帶著一絲忐忑，輕聲問道：“小凡，先前師傅打你，我同其他師兄一樣，沒有護著你，你可惱我？”

張小凡看著碧瑤那盈盈目光，眼中滿是真誠，怔怔地說道：“怎么會，師姐。我知道師姐是為了我好。我明白師姐的難處，怎么可能惱師姐呢。”

“小凡，你可知道修行是為了什么？”碧瑤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反而話鋒一轉，問到了修行上來。

碧瑤心里清楚，張小凡遲早都會面臨著艱難的選擇，面臨著正道的種種滄桑。其實，說到修道，一來是碧瑤想讓張小凡真正看清何為道，不要被世俗的觀念所束縛；二來，她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張小凡能歸于鬼王宗，成為自己的助力。故此，碧瑤才有了這一問。

張小凡低頭沉思了半晌，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努力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頭，如實答道：“師姐，我不知道。我以前修行是為了給爹娘報仇，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連仇人是誰我都不知道。現在，我只是想著好好修煉，別給師傅和大竹峰丟臉。至于，修道真正的目的，我真的不知道，還請師姐明示。”

聽張小凡的言辭，完全在碧瑤的意料之中。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目光緊緊地盯著張小凡，說道：“大好的男兒，不思進取，如此駑鈍不堪，還冥頑不化。你如今這副模樣，如何能為家人報仇，又如何能為大竹峰爭光。”

“天地間，浩然正氣長存。若是修習功法，定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個不懂為生民立命之人，縱然是修習了功法也是枉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希望你能早日看開，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碧瑤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撞擊著張小凡的內心。

“師姐說得是，小凡日后定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張小凡被碧瑤的話所觸動，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壯志，堅定地說道。

碧瑤看著張小凡，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并不是要你有這么遠大的抱負理想，而是讓你知道，修習功法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報仇或者為門派爭光。天地之大，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這里面的道理，需要你自己去慢慢領悟。”

碧瑤見張小凡還是一副似懂非懂、不解的樣子，便微笑著說道：“日后你就明白了。”說著便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一位知心的姐姐，溫柔地說道：“早些歇息吧！好好養傷，別想太多了。”

張小凡用力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師姐放心，小凡知道了。”

碧瑤沖他點了點頭，轉身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出去。她的身影在門口的燈光下逐漸拉長，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張小凡一個人坐在那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