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緩緩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一切陳設依舊如往昔般，簡單而清冷。房間內的布置質樸無華，一張樸素的木床，床邊擺放著一張同樣簡潔的木桌和幾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過多裝飾。前世的自己，仿佛仍能看見那個從日出守到日暮，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身影。那無數(shù)個日夜，她們一同度過，或在窗前共賞夕陽余暉，或在桌前促膝長談。然而如今，想要離她近一點，卻仿佛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

“碧瑤，你昨天去哪里了？”

只見田靈兒腳步匆匆地趕來，神色間滿是焦急。平日里那總是掛著俏皮笑容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擔憂，就連一貫稱呼的“師妹”，情急之下也直接叫成了“碧瑤”。

“師姐，你怎么來了？”在碧瑤的印象中，田靈兒一向喜歡賴床，每天清晨總是要在溫暖的被窩里多磨蹭一會兒。可今天不僅起得這么早，還這般急切地趕來，想必是真的十分擔心自己。碧瑤心中一暖，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柔軟了幾分。

田靈兒快步走到碧瑤身邊，微微蹙起眉頭，眼中滿是關切地說道：“昨天，我一直等你到暮色降臨，可始終不見你回來。我心下實在有些著急，便央著雪琪一起去尋你，哪知道，你竟然一夜都未歸。我這一整晚都心神不寧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是我不好，讓師姐擔心了。”碧瑤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仔細回想昨天的事，確實是自己考慮欠妥，沒有顧及到田靈兒會為自己擔憂。心中不禁涌起一絲愧疚。

“沒事，我不過就是擔心你罷了。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田靈兒笑著說道，那笑容中帶著釋然，仿佛只要確定碧瑤沒事，她所有的擔憂都瞬間消散了。

“這個時候，我娘和水月師叔該起了，我們一起向她們辭行吧。”田靈兒說著，朝著碧瑤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了一個俏皮的微笑。

“一起辭行？師娘不回去嗎？”碧瑤對田靈兒所說的辭行一事還有些疑惑，她微微歪著頭，眼中滿是不解。

田靈兒輕輕拉著碧瑤的手，讓她在一旁坐下，解釋道：“我娘她想陪著水月師叔多呆幾天。而且，我還要回去砍竹子呀。你忘了，咱們大竹峰入門弟子的功課，可不能落下呢。”

“知道了。”不知為何，碧瑤聽到要離開這里的消息，心中竟涌起一陣不舍。她滿心遺憾，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地和陸雪琪說上幾句話，還沒有好好感受這小竹峰獨有的寧靜與她的氣息，就要再次離開了。

“雪琪呢？從進門就沒有看到她。”田靈兒說著，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陸雪琪的身影，于是便轉頭沖著碧瑤問道。

“陸師姐她去后山修行去了。”碧瑤回答道。其實，在陸雪琪離開的時候，碧瑤本想著洗漱過后便去后山尋她，哪怕只是遠遠地看她一眼也好。可田靈兒這一來，她便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了。

兩人還未到晨時，便不得不離開小竹峰。碧瑤走在路上，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腳步也格外遲緩，仿佛每邁出一步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只是希望自己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心底還存著一絲僥幸，萬一能再看一眼陸雪琪呢。

碧瑤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逗笑了，她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陸雪琪怎么可能會回來呢？就算回來了，以她那清冷孤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會特意來目送自己離開呢？

“師妹，快點走啦。”田靈兒在前邊催促著，回頭看著磨磨蹭蹭的碧瑤，臉上帶著一絲無奈。

田靈兒不知道碧瑤為何會走得這般慢，但她能感覺到，碧瑤一定很喜歡小竹峰。不然，又怎么會三番五次地到這里來呢？她心中暗暗猜測著碧瑤的心思，卻始終猜不透。

“嗯。”碧瑤聽到田靈兒的催促，心中微微一緊，腳步也加快了些，努力與田靈兒保持同步。

站在小竹峰前的陸雪琪，靜靜地看著一紅一綠的身影漸行漸遠，那目光平靜如水，卻又仿佛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雪琪，你怎么在這里。”

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陸雪琪緩緩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同樣身著白衣的女子站在身后。這女子容貌美麗大方，氣質溫婉，正是小竹峰的大師姐文敏。

“剛剛練習了功法，只覺無聊，便來這里瞧瞧。”陸雪琪說著，微微扭動了一下胳膊，試圖舒緩那隱隱傳來的酸疼。昨晚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此刻全身都有些僵硬。

文敏一向心思細膩，很快便捕捉到了陸雪琪這個細微的動作，關切地問道：“師妹，你胳膊怎么了？”

陸雪琪淡淡地看了眼胳膊，神色平靜地扯謊道：“無礙，就是昨天練劍時不小心扭到了。”她不想讓文敏過多擔心，更不想提及昨晚的事。

文敏將信將疑，但見陸雪琪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往下追問，只是叮囑道：“你還是要多注意，記得用膏藥敷一敷，別落下病根。”

碧瑤和田靈兒回到大竹峰后，徑直來到了張小凡的住處。

“張小凡！”田靈兒一聲大喊，聲音甜美卻又震耳欲聾，仿佛要把整個屋子都震得搖晃起來。

正在睡夢中的張小凡，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醒。他猛地睜開雙眼，恍惚間，只見一張大口，兩排尖銳的牙齒橫在眼前，嚇得他下意識地大叫一聲：“啊！”

“咯咯咯咯……”一陣清脆的笑聲從后邊傳了過來。原來是田靈兒正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這小子，做什么壞事了，嚇成這樣。”田靈兒一邊笑，一邊說道。

張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來，這才看清原來是田靈兒在惡作劇。再一抬眼，只見碧瑤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正看著自己。他頓時覺得一陣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沖著田靈兒喊道：“要你管。”

田靈兒也不與他計較，只是站在一旁，等著他穿衣。

張小凡看到碧瑤也在，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動作顯得格外笨拙，平日里的利落勁兒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點穿。”田靈兒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她跺了跺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急切。

“知道了。”張小凡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一邊嘟囔道：“師姐，什么事啊？”

“什么事？”田靈兒先是微笑著說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肅，皺眉大聲道：“天都亮了你還問我什么事？快點起床，我與你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張小凡一呆，滿臉驚訝地奇道：“你也要去？”

田靈兒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廢話，本脈弟子入門頭三年都要上山砍‘黑節(jié)竹’，我從十歲開始，今年已經(jīng)是最后一年了。喂，你還賴在床上？再磨蹭可就來不及了。”

張小凡連忙應了一聲，又抬頭微微看了一眼碧瑤，見碧瑤靜靜站在一邊，神色平靜地等著自己。他心下不禁感覺有些拖累到碧瑤了，暗暗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早起，不能再這般拖拖拉拉。

田靈兒喊了一聲：“接著。”隨手扔了一把柴刀過來。

張小凡連忙雙手接住，只覺入手頗為沉重，低頭一看，是一把普通的柴刀，刀刃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冷冷的光。

準備妥當后，他向田靈兒道：“師姐，要不要叫大師兄一起去啊？”

田靈兒又白了他一眼，道：“你沒聽我說了只有入門弟子才要做功課的嗎，現(xiàn)在只有我和你還有碧瑤去砍竹子了，走吧！”

“哦。”張小凡再次偷偷地看了碧瑤一眼，誰知，這一眼，竟與碧瑤對視了。只見碧瑤的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只是淡淡地看著自己，那眼神就如同看待一個普通的同門師兄弟，沒有絲毫特別之處。張小凡心中不禁有些難過，默默地低下頭來。

碧瑤看著張小凡這一系列的動作，又怎會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重生后的自己，無論如何努力，對他也僅僅只有普通的同門情意，或許還摻雜著一些難以言說的愧疚，但那種曾經(jīng)的男女之情，卻再也生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