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流如黑色潮水般淹沒所有聲音,沈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進數字深淵。意識混沌間,他看見周明的身影在代碼叢林里奔跑,背后緊追著三只交疊的手掌,每掌落下都濺起綠色火花。當手掌抓住周明的瞬間,沈邃突然注意到對方后頸有個若隱若現的紋身——和之前掛鐘上的符號如出一轍,而此刻周明的指甲縫里,還嵌著些許類似時鐘齒輪的金屬碎屑。整個世界像被按下重啟鍵——
沈邃猛地睜眼,發現自己站在“光速跳動“大廈十七層電梯口,手機顯示周三晚7:03,正是周明死亡當晚。走廊盡頭,周明工位的燈亮著,鍵盤敲擊聲穿透防火墻般刺進耳膜。他下意識摸向口袋,摸到一個堅硬的物體——是枚帶著焦痕的圓形金屬片,和之前在周明指尖灼痕形狀吻合,但記憶里他從未撿起過這個東西。
“沈隊,您怎么在這?“李曉蕓抱著咖啡杯從安全通道拐出,發梢還滴著雨,“老周又在死磕KPI,說要趕在零點前交版本。“她轉身時,沈邃瞥見她手機殼內側夾著一張泛黃的剪報,邊緣印著“時間能源實驗室事故“字樣,而她脖頸處隱約有道類似數據線接口的疤痕。
沈邃攥緊對講機,金屬外殼的溫度燙得手心發麻。電梯數字從17跳到37的瞬間,他看見自己映在鏡面上的臉,眼角竟有了細密皺紋——這分明是三天后才會出現的疲憊紋路。更詭異的是,電梯按鍵上的數字“3“在幽光下泛著和周明指尖相同的淡綠色。
推開三十七層玻璃門,周明的背影和記憶分毫不差,可當他轉身時,沈邃瞳孔驟縮:周明的眼睛里流動著代碼瀑布,右手食指的灼痕正在滲出淡綠色熒光。“時間循環的密鑰...在服務器第三區...“他的聲音像被病毒篡改,每個字都帶著電流雜音。而此時沈邃才注意到,周明桌角壓著的女兒獎狀背面,用鉛筆反復畫著同一句話:“別相信重復的一切“。
服務器機房的LED燈突然集體熄滅,黑暗中,三只交疊的手掌投影在天花板上,托著的時鐘正逆向轉動。沈邃摸到周明遺落的降壓藥盒,過期藥片在掌心化作熒光粉塵,飄散間顯露出完整算法:那是用周明女兒畫作的筆觸寫成的時間錨點,每個笑臉都是阻止循環崩壞的密碼。但在藥盒夾層里,還藏著半張照片——八年前的技術團隊合影,張明遠胸口別著的徽章,正是三只交疊手掌的形狀。
當他在服務器第三區找到周明時,對方正被無數發光的數字絲線纏繞,像只被困的蝴蝶。“這是...時間修正程序...“周明的聲音恢復清明,“我發現公司服務器在吞噬時間碎片,用員工生命填算法漏洞...“話未說完,沈邃突然想起進入大廈時,安保系統掃描他證件時,屏幕閃過的不是正常的通行綠燈,而是詭異的深紫色波紋。
話音未落,李曉蕓和張明遠的身影從代碼迷霧中走出,他們的眼睛同樣流動著代碼。“老周,你暴露得太早了。“張明遠扯下領帶,露出頸后交疊手掌的紋身,“這個循環,需要最完美的程序員靈魂當燃料。“此時沈邃后知后覺,之前在醫院醒來時,周明遞來的蘋果上,果核竟天然長成時鐘的模樣。
沈邃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周明的場景:八年前的暴雨夜,也是這個工位,周明哼著《時間都去哪兒了》調試程序,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和此刻服務器里的時間錨點一模一樣。原來從那時起,循環就已經開始。而當時周明腳下的廢紙簍里,藏著張揉皺的診斷單——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寫著李曉蕓的名字,診斷結果是“時間感知紊亂癥“。
熒光粉塵在機房里爆炸成數字煙花,周明女兒畫的全家福從他口袋里飄出,小女孩的笑臉突然動了,伸出手撕碎代碼瀑布。沈邃抓住這個間隙,把周明從絲線里拽出,同時用對講機嘶吼:“切斷所有服務器電源!用物理手段重啟!“但他沒注意到,自己風衣內袋不知何時多了張字條,上面用兒童筆跡寫著:“爸爸,這次要數到三千再按開關“。
黑暗降臨的瞬間,沈邃聽見時間齒輪復位的咔嗒聲。再次睜眼時,他躺在醫院病房,窗外陽光正好。周明坐在病床邊削蘋果,降壓藥盒是新日期,手機屏保上的全家福鮮活如初。
“你終于醒了。“周明把蘋果遞過來,指尖光滑無灼痕,“服務器故障排查完了,是老舊電容短路,監控里的異常都是誤報。“他轉身時,沈邃瞥見他頸后有片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紋身——三只交疊的手掌,正在晨光里慢慢褪色。而在病房的衛生間鏡子上,不知何時出現了用霧氣寫下的警告:“他們在重置你的記憶“。
可當護士推著藥車經過,沈邃看見藥瓶上的生產日期,赫然是三天后。走廊盡頭的電子鐘閃爍一下,從10:07跳回10:05,又緩緩跳回10:07。窗外的云,和暴雨夜那天的形狀,分毫不差。而在醫院樓下的花壇里,一片花瓣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逆向飄回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