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劍……何在?”
古尸猛地抬頭,猩紅眼眸掃過破碎的金劍殘骸,又掠過圣泉漩渦,最終視線定格大殿之外的無盡黑暗。
此時的幽冥大殿早已成了煉獄。
陰兵如潰堤的洪流從圣泉裂縫中涌出,骨甲上沾著的冥界白焰呈幽藍色,像無數跳動的鬼火,舔舐著廊柱時留下焦黑的爪痕。
長戈掃過空氣,帶起的陰風卷著細碎的尸屑,打在人臉上如冰針刺骨。
最前排的陰兵甚至還保持著生前的甲胄形制,只是肩甲斷裂處鉆出的白骨,正隨著沖鋒的動作不斷摩擦,發出“沙沙”的刺耳聲響。
蕭家親衛結成的方陣像怒海中的孤舟。
百余名親衛鎏金銀甲,甲片上鑲嵌的靈符泛著淡金微光,將貼身的死氣逼出半尺——可這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
“殺!”
前排一名親衛嘶吼著揮劍,劍光劈開迎面撲來的陰兵咽喉,卻見那陰兵脖頸處的白骨突然裂開,噴出一團核桃大的黑霧。
黑霧撞在他胸前的靈符上,“滋啦”一聲燒出個焦黑的窟窿,連甲片都被蝕出細密的孔洞。
親衛悶哼一聲,汗水混著血從額角滑落,他反手抹了把臉,將斷劍更深地刺入陰兵眼眶:“守住陣型!”
不光是仙庭這邊。
萬鬼門人的灰光同樣對這些暴怒的陰兵毫無作用。
還來不及退去的幾個門人瞬間被長戈刺穿,神魂被鐵鏈卷走,連慘叫都沒留下。
被嚇破膽的修士們嘶吼著轉身,
“撤!快撤!”
有人被陰兵的骨爪勾住腳踝,拖進縫隙里,瞬間被分食得只剩白骨。
自從這古尸蘇醒,蕭妙妙心頭便竄起絲絲寒意。
作為天樞閣主的親傳弟子,她修的“窺靈術”能捕捉天地間最細微的氣息流動——哪怕是元嬰修士擦肩而過,也會在她感知里留下半縷特有氣息。
可眼前這家伙,周身像裹著層無形的屏障,她的功法探測過去如泥牛入海,連半點漣漪都泛不起來。
“這等詭異存在......”
蕭妙妙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角,“境界已在我理解之外。”
若對方真要動手,在場的人族修士——包括她帶來的百名親衛,怕是一個都活不成。
蕭家親衛結陣勉力阻擋陰兵潮的沖擊,仿佛海浪中的孤舟,時刻都有傾覆的可能。
蕭妙妙美目一閃,面上露出放松之色。
“皇叔!救!”
伴隨著刺目光芒,一道金芒從天際砸落。
金芒驟然炸開,如同一輪小太陽懸在半空,將周遭的陰兵逼退丈許。
幾乎在金光亮起的剎那,一道金虹從大殿穹頂的破洞砸落,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撞向地面——空氣瞬間凝滯,連狂涌的陰兵都停滯了半息。
極其恐怖的威壓讓那古尸都為之側目。
一名赭黃袍中年人現出身形。
正是貼身保護蕭妙妙的那位神秘皇叔。
其身影落在后者身前,袖一揮,金光便將涌來的陰兵燒成飛灰。
“皇叔,這里......”
蕭妙妙三言兩語地將這里的情況描述清楚。
中年人緩緩頷首,淡淡道。
“爾等保護妙妙離開。”
他輕輕揮舞手掌,伴隨著轟隆一聲,眾人不遠處的殿墻崩開,剛好露出可容幾人通行的缺口。
“是!”
眾多親衛得令,精神大振,護著蕭妙妙有序撤退。
蕭妙妙語速極快,“你們隨我來,其他人保護小云,去地面搬救兵!”
她指著兩名金甲親衛。
百名銀甲親衛瞬間分成兩隊,一隊護著蕭妙妙沖向西側偏門,另外一隊揮舞長劍為其他人斷后。
甲片上的靈符雖在快速黯淡,但親衛們的陣型依舊緊密,劍光劈開陰兵洪流,硬生生殺出條血路。
......
而此時此刻,陳無極哪有心思關注泉眼那邊的異動。
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后頸的破風聲帶著刺骨的陰寒,他幾乎是本能地側身——一柄裹著灰霧的骨矛擦著鼻尖飛過,矛尖深深釘進廊柱,石屑濺在他臉上,混著陰兵尸骸的腥氣。
“跑啊?怎么不跑了?”
怎么是他?
陳無極皺眉停下。
秦無常陰狠的笑聲順著廊柱間的陰影鉆過來。
他緩步走近,手里的白骨鞭在掌心輕晃,鞭梢的倒刺刮過石磚,劃出刺耳的“滋滋”聲。
玄色長袍下擺在陰風中翻飛,象征萬鬼門核心弟子的鬼頭牌懸在腰間,此刻正泛著幽光。
“閣下不在圣泉那邊陪著自己的老祖宗,來追我一個無名之輩作甚。”
“無他,就是有些好奇。”
陳無極沒有說話。
秦無常將骨鞭卷在手里,輕輕盤弄著。
“我這鞭子,倒也不算什么高階法器,但在我手里也算是同階無往不利。”
“然后呢?”
陳無極反問道。
“觀你修為,遠在我之下,竟然能一擊將其擊斷,這就真有點意思了,而后還有余力逃跑。”
“眾目睽睽之下能從幽冥圣泉里跳出來的家伙,確實不凡。”
秦無常頓了頓,眼中掠過一抹猙獰。
“你這樣的家伙死掉,煉制成我御下惡鬼,豈不是能讓本公子實力大增?”
“束手就擒吧!”
秦無常突然揚鞭,白骨鞭如靈蛇竄起,帶著嗚咽的鬼嘯纏向陳無極手腕,“方才用那點微末手段僥幸傷了我的鞭,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陳無極腳下碾過一塊碎石,借著反作用力往后滑出半步,險險避開鞭梢。
“鐺!”
他猛地旋身,白骨鞭突然暴漲數尺,鞭身鉆出密密麻麻的細小白骨,如蛛網般罩向陳無極周身大穴。
陰風中夾雜著細碎的鬼哭,顯然是催動了某種禁術。
陳無極頓感頭暈目眩,顯然是神魂受了影響。
這家伙確實是個棘手角色。
自己此時剛剛筑基,實力不明,無意過度暴露實力,完全沒有與之纏斗的想法。
得想個辦法擺脫。
后背撞上廊柱的剎那,他瞥見秦無常眼底的輕蔑,那是種與生俱來的傲慢,仿佛踩死一只螞蟻都嫌臟了鞋。
“就這點能耐?”
秦無常步步緊逼,白骨鞭突然變招,貼著地面橫掃而來。
陳無極猛地矮身,鞭梢擦著胸口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衣襟獵獵作響,他順勢往側前方滾去。
秦無常怒喝一聲,揮鞭抽向陳無極面門,卻沒注意到對方滾到巖柱旁時,指尖極快地在釬尖抹了一下——那里瞬間凝起一層微不可查的邪雷,正順著紋路緩緩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