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覺寺依山而建,一百石階幾乎垂直而下。
下車后,鐘儀和蔣姝一齊攙著老太太山門上走,走至一半,幾人已是氣喘吁吁。
許是身上有傷病,又加之爬石階過于累,鐘儀連著咳了好幾聲,面色也開始泛白。
“不如,歇上一會兒再走?”這幾日老太太一直病著,鐘儀在閣府險些中毒和挨了蔣延儲一腳之事,老人家皆未知曉,只當她是路途勞累。
鐘儀淺笑搖頭,“孫媳無礙,許是方才吃了些涼的過。”
老太太拍著鐘儀的手繼續往上走,覆到她耳邊悄聲道:“這大覺寺地勢忒高,我都說我不來,你婆母非讓我來散散心,不過,這兒的景倒真是好。”
鐘儀心頭咯噔一下,朝蔣姝看了一眼,可蔣姝只顧著往寺里瞧,似是什么都沒聽見。
鐘儀回過神,又笑道:“婆母也是想讓您冶冶病氣,進個香,求個平安。”
鐘儀身后身后不遠處,秦氏主仆二人亦是上氣不接下氣。
“都安排好了嗎?”秦氏一面走一面壓聲道。
李媽媽點頭,“很是周全!”
入得寺門,迎風攏動的經幡下人頭攢動,僧人的誦經聲漸次傳到耳畔。
金陽灑在前殿的琉璃瓦上,又折出一道道金光,莊嚴而恢弘。
大雄寶殿前銅鼎里的香灰隨著微風輕揚,又伴著酥油燈燃燒的油脂味直往人的鼻腔灌入。
有僧人立在廊下,垂眸合掌迎香客。
依次入殿進香又少量飲用香藥糖水后,秦氏走至了鐘儀跟前,將她喚至了一旁。
鐘儀不免腦子嗡地一聲,渾身發緊起來。
“你身子不好,走了這一路也累了,不如先往后頭禪房歇息去,晌午寺里備了素膳,咱們都在這處用。”
鐘儀心頭掙扎,回身看老太太一眼,朝秦氏一笑,“謝婆母掛心,不過兒媳還是想著多陪著老祖母在這寺里走走看看。”
秦氏一口拒絕,“不必了,今日藏經樓有大師講經,我們打算去聽,可你身子弱,就不必去了,還是回禪房歇息為好。”
鐘儀不敢篤定這究竟是不是秦氏害她的其中一環,可話已至此,似乎也不必拒絕了。
正好,她也很想看看秦氏究竟出的什么招數。
“也好,那兒媳便先往禪房去了。”鐘儀朝秦氏蹲了個禮,便轉身下了階。
繞出前院上得蔭木小道,園香頻頻回頭往身后望去,鐘儀步態悠閑,小聲道:“別回頭,說不定秦氏就派人跟著我們呢。”
聞言,玉蟬面色驚詫,“少夫人,主母為何派人跟蹤咱們?”
“你說呢?自然是要害咱們少夫人了!”園香回過頭,目視前方壓聲道。
一時,玉蟬很是不解,“這怎么……”
“不成,如果她真的要在這處害我,我便不能隨意出入那禪房。”鐘儀越想越不妥,一面走一面想著該如何破局。
思忖一瞬,陡然間想到一人。
既然閣府來了人陪五皇子進香,那閣府的女眷應也是入了寺的。
她揚唇一笑,道:“先不往禪房去,咱們四處逛逛。”
聞言,園香和玉蟬知不便多問,只跟著鐘儀往前走去。
上得廊蕪走至盡頭,便到了后院的東配殿,此處香客稀少。
鐘儀立在殿門抬頭去瞧,一塊柏木匾額,上書‘慈航普渡’四個金光大字。
殿深而闊,往內望去,是一座千手觀音大像,供桌右側置一簽筒。
東側案上擱著一本翻了大半本的經書,似隨手擱置,卻不見僧人。
“哦,此處是觀音簽殿。”鐘儀話罷,抬腳往里走去。
伏跪叩拜之后,將簽筒捧于雙手之中,閡上眼睛開始搖簽。
簽筒晃動幾下,‘啪嗒’一聲,竹簽似乎墜出老遠。
鐘儀深吸一口氣,卻不怎么敢睜開眼去瞧。
正欲睜眼,卻只聞得有由遠至近的幾道腳步聲傳了來,又在離她不遠處頓住了。
鐘儀睜開眼,面前已立了一身著明黃錦袍的男子,手里頭捏了一道簽,正垂眸細細瞧著。
鐘儀放眼一尋,他手里頭的可不就是她抽到的那只簽么……
恍過神來她才后覺,這男子并不是獨身一人,身側還有另一坐著素輿的男子,二人身后又稀稀拉拉跟著好些個侍人。
鐘儀就那么跪在地上,直到眸光掃到那素輿上的人第二眼,她才反應過來……
這人她是見過的,可不就是那位年紀輕輕的撫臺大人么!那立在他身側身著明黃錦袍的便是……
她心頭一震,趕忙伏下身叩拜,“妾身請五皇子的安……請撫臺大人的安……妾身不知五皇子和撫臺大人在此處,沖撞了五皇子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