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外國人都在臺下驚呼著，那種來自東方的中式美，的確驚艷到了他們。

而這時許凜身在臺下，時不時地用相機拍下一張張的特寫鏡頭。

“許凜，跟我過來一下。”

“怎么了啊？”

“國內公司發來了消息，有一位擅長制瓷的工匠說要與我們合作，拍一部紀錄片。”

許凜一聽，對于拍紀錄片，他并不是很感興趣。

許凜的手指頓在相機快門上，鏡頭里蘇晚正與國際導演交談，禮服上的山茶刺繡在聚光燈下泛著柔光。

“制瓷的？”他皺了皺眉，把相機塞進背包，“之前拍織錦已經夠磨人了，瓷器這東西，易碎，難拍。”

林欣然掏出手機，點開工匠發來的資料：“這位是汝瓷傳承人，姓周，手里有宋代官窯的復刻秘方，據說能燒出雨過天青的顏色。”

“雨過天青？”許凜的腳步慢了半拍，他想起電影里女主捧著青瓷碗落淚的鏡頭，當時為找道具費了三個月功夫。

手機屏幕上，周師傅的工作室照片里，貨架擺著一排排素坯，最上層的瓷瓶泛著淡淡的青色，像把天空揉碎在了陶土中。

“對方說，看了我們的織錦電影，覺得手藝人們的故事該被認真記錄，”林欣然劃著屏幕，“他愿意開放窯口全程拍攝，包括最核心的釉料配比。”

許凜的指尖在手機邊緣摩挲，腦海里閃過窯火跳動的畫面，瓷坯在火焰中逐漸顯露出青色，像沉睡的古玉被喚醒。

“國內觀眾對瓷器的認知還停留在‘古董’，”林欣然看出他的動搖，“沒人知道，現在還有人能燒出比博物館藏品更鮮活的釉色。”

晚宴觥籌交錯間，許凜找了個安靜角落給周師傅打了個電話，聽筒里傳來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

“許導要是來，我給您燒個筆筒，”周師傅的聲音帶著陶土般的厚重，“用松木窯柴，燒出來帶著松針的紋路。”

掛了電話，許凜望著窗外的塞納河，水面泛著的波光竟與記憶里的青瓷釉色漸漸重合，他突然對林欣然說：“訂最早的機票回國。”

蘇晚得知消息時，正在給周阿姨的孫女挑選畫筆，聞言笑著把一支狼毫筆塞進包里：“我剛好拍完這邊的宣傳，陪你去趟汝州。”

…………………

兩人抵達汝州時，周師傅正蹲在窯口前添柴，火光映紅了他滿是皺紋的臉，手里的長鉤撥開窯灰，露出里面泛著青暈的瓷坯。

“這窯燒了七天了，”他指著窯口的測溫計，“還差兩度，就能出雨過天青。”

許凜的攝像機剛架好，就拍到窯頂的煙變成淡青色，周師傅突然起身：“成了！”

開窯的瞬間，熱氣裹挾著松木香撲面而來，一排排青瓷在晨光中泛著柔光，釉面的冰裂紋像剛化的春水，流淌著細碎的光。

周師傅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瓷瓶，瓶身上的云紋在不同角度下變幻著深淺，蘇晚伸手觸碰時，指尖傳來微涼的溫潤，像觸到了晨露。

“這釉色里摻了瑪瑙粉，”周師傅指著瓶底的落款，“老祖宗的法子，現在加了點現代測溫技術，才算真正留住了天青色。”

拍攝間隙，許凜發現周師傅總對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發呆，照片里的年輕人舉著青瓷獎杯，背景是八十年代的工廠車間。

“我兒子，”周師傅擦了擦照片，“以前總嫌這手藝土，跑去做外貿，三年前車禍走了，遺物里有本記滿釉料配方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最后一頁，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瓷瓶，旁邊寫著“爸，我錯了，這顏色比美元好看”。

許凜把這段故事拍進紀錄片，剪輯時特意保留了周師傅添柴時的沉默，以及瓷瓶出窯時，他對著照片流淚的特寫。

蘇晚在拍攝現場學拉坯，手指剛碰到陶土就被轉輪機帶得歪了方向，周師傅笑著扶她的手：“得順著泥的性子，它想圓就圓，想扁就扁，別較勁。”

三小時后，蘇晚捧著個歪歪扭扭的茶杯坯子，周師傅卻鄭重地在杯底刻了個“晚”字：“這是它該有的樣子，不完美才最真。”

當拍攝接近尾聲時，周師傅決定復燒宋代失傳的“冰片紋”青瓷，這種瓷器要在窯火中經歷三次驟冷，成功率不足三成。

燒窯那天，附近的手藝人都來了，有人帶松木，有人帶釉料，連鎮上的小學都放了半天假，孩子們舉著“加油”的牌子蹲在窯口旁。

第三次驟冷時，窯溫計突然爆表，周師傅的徒弟想沖進去降溫，被周師傅一把拉住：“讓它自己定數，瓷器有靈性。”

黎明時分，窯門被打開，最中間的瓷盤上，冰裂紋像炸開的星河，在晨光中流轉著青藍二色，正是失傳八百年的冰片紋。

周師傅捧著瓷盤，突然對著窯口跪下，身后的手藝人跟著齊刷刷跪下，叩首的聲響驚飛了窯頂的麻雀。

許凜的攝像機全程記錄下這一幕，后期制作時，他沒加任何配樂，只保留了叩首聲和鳥鳴，簡單得卻讓剪輯師紅了眼眶。

之后紀錄片定名為《窯火里的天空》，首映禮放在汝州的窯廠，觀眾坐在小馬扎上，背景是還在冒煙的窯口。

放映一經結束，全場觀眾不約而同舉起手機閃光燈，像滿天星光照亮了古老窯廠。

周師傅站在銀幕前，手里捧著那個冰片紋瓷盤，雙手微微發抖。

蘇晚接過話筒，聲音有些哽咽：“這不是一部紀錄片，而是一封來自泥土的情書。“

第二天，#窯火里的天空#登上熱搜榜首，播放平臺服務器一度癱瘓。

最火爆的片段是周師傅跪拜窯口的畫面，轉發量突破百萬。

許凜一看，不禁拍案叫絕。

他在公司創作室內對著眾人開口道：“看來傳承傳統文化的相關作品就是有群眾基礎。”

而此時一旁的林欣然開口道：“我看只能說周師傅技藝不一般，給咱們送了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