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身后那些武館弟子和鄉勇老卒，反應卻截然不同。

他們大多只是粗通拳腳或略有炁感，對法力依賴遠不如入品修士。

青芒掃過，他們只覺得身體微微一沉，動作稍滯。

但手中磨得鋒利的鋼刀、長矛，身上穿著的皮甲、鐵片甲，卻絲毫不受影響。

而眼前的景象更讓他們熱血上涌。

剛剛還猙獰恐怖的妖怪大軍，大半竟然都變成了茫然失措的野獸。

后面沒被青芒完全覆蓋的妖怪也受到波及，氣息大減，動作明顯遲滯混亂，甚至有些開始互相撕咬起來。

伴著虎子的虎首落地，蕭縣令站在一群野獸之間，揚起手中利劍。

“軍功近在眼前，諸位還在等什么？”

“殺啊！”

“宰了這群畜生！”

不知道誰先吼了一聲，這群被蕭縣令“勇往直前”口號和眼前詭異景象刺激得血氣翻涌的漢子們，瞬間爆發出驚人戰意。

他們可不管什么法力壓制，他們只看到敵人變弱了，區區野獸帶來的威懾，怎么能和妖怪相提并論。

“結陣！刀盾在前！長槍突刺！”

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卒嘶聲吼道。

數十人瞬間結成一個簡陋卻殺氣騰騰的鋒矢陣型，狠狠扎進了混亂妖群之中。

刀光如雪，矛影如林。

失去了妖氣護體，退化回野獸本能，甚至陷入混亂自相殘殺的妖怪們。

面對這群訓練有素，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人類士兵，簡直不堪一擊。

利刃入肉，骨骼碎裂，野獸臨死的慘嚎瞬間響成一片！

鮮血飛濺，殘肢斷臂拋飛。

士兵們砍瓜切菜，一個照面就將最前面的野獸砍翻在地。

王恒安雖然法力被壓制得厲害，但體如意加持下也混在人群中，急速往蕭縣令趕去。

他眼神銳利，看準一頭撲向側面士兵的退化狼妖，腳下發力猛地前沖，手中匕首精準地劃過狼妖的咽喉。

滾燙的獸血噴了他一身，他來不及擦拭，又撲向另一處戰團。

常寧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法力被壓制，讓她最強的靈火道術難以施展，但她本身武藝也極為精湛，她嬌叱一聲，身影如穿花蝴蝶，在混亂的戰場中游走。

一雙纖手或拍或點，指尖凝聚著微弱靈火勁力，專打關節、穴位。

凡被她擊中的妖怪，無不筋骨酥麻，動作變形，被緊隨其后的士兵輕松補刀。

她主要的目標是那幾個壓陣的九品妖怪，它們在青芒邊緣，受影響較小，但也被常寧憑借精妙的身手和靈火勁力死死纏住，難以支援虎子。

戰斗呈現出一面倒的屠殺。

短短片刻，沖下來的數百妖怪，竟有三成被斬殺當場。

剩下的，一部分在血腥刺激下徹底瘋狂，互相撕咬吞噬，更大的一部分則被這恐怖景象嚇破了膽，哀嚎著掉頭就往山林深處亡命奔逃。

連那幾個壓陣的九品妖怪，見勢不妙，也虛晃一招，逼退常寧，轉身就逃。

戰斗以一種誰也沒預料到的方式，在極短時間內結束了。

山林邊緣，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大多是退化野獸的尸體。

士兵們喘著粗氣，身上沾滿血污，臉上帶著劫后余生和難以置信的狂喜，看著潰逃的妖影，發出震天的歡呼。

王恒安拄著匕首，劇烈喘息，看著周圍地獄般的景象，又看向戰場中央。

蕭縣令依舊騎在馬上，那匹駿馬似乎也受到了青芒影響，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本人臉色則有些蒼白，手微微顫抖，卻緊緊握著那把依舊閃爍著幽光的劍的，腰背挺得筆直，環視著歡呼的士兵和滿地的“戰果”，臉上露出了亢奮笑容。

常寧走到王恒安身邊，看著蕭縣令，眼神復雜無比，低聲道：

“那青芒……嶗山之中有記載，傳聞古早人皇成仙時，曾從天地之間得了旨意，他將那旨意化為一枚印璽，用以傳承天命，只要當世王朝有天命加成，其中官員勛貴便有天地法則加身，專克法術神異，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恒安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看著蕭縣令意猶未盡的模樣，心又懸了起來。

‘這世間好似比我看到的還要復雜許多，蕭縣令身上的青芒居然是這般樣子的存在，怪不得他敢獨自沖擊妖陣，可要是他再來一遭，他有沒有事不知道，我得瘋了。’

心中想罷，王恒安手已經牽住了蕭縣令座下馬匹，將他往營中帶去。

遠處的山林深處。

一只紅膚黑翅的妖怪倒掛在樹枝上，招風大耳微微擺動，收盡山林白種聲響，心中推測一番，便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猜了個大概。

‘山君的計劃失敗了，而那營地里，有煌元觀的人……呵，找死。’

它狹長眼框中火焰爆燃，隨即振翅，悄無聲息地向著沂山深處飛去。

山林邊緣的戰斗塵埃落定，血腥味彌漫。

士兵們在老卒的指揮下開始清理戰場，割取有價值的獸材，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的興奮和對“神勇”縣令的崇拜。

而在混亂爆發瞬間，被青芒掃過的秦緋月和王卯彧，感受卻截然不同于那些士兵。

當那青芒掃過身體時，秦緋月只覺得她體內的妖氣劇烈地沸騰、潰散！

仿佛有一雙無形大手，要將她辛苦修煉凝聚的妖丹硬生生捏碎，將她打回原形！

若非她意志堅韌，對自身妖力的掌控遠勝那些雜牌小妖，加上青芒的主要目標并非針對她，恐怕當場就會露出破綻，化為狐形。

她死死咬住下唇，強忍著妖力潰散帶來虛弱，緊緊抱著同樣痛苦的王卯彧，確定了自家小恩人無事后才悄悄退到了遠離青芒的角落。

那青芒……對她這樣的妖物而言，簡直是天敵。

“妖邪犯境，自取滅亡！爾等守備有功，本官回城后定當論功行賞！”

蕭縣令似乎是玩夠了，目光掃過士氣高昂的防線，以及遠處驚魂未定的王恒安和常寧，嘴角勾起一笑意：

“王統領，常寧道長，此間后續便交由你二人處置，妖氛已挫，然不可懈怠，務必守好此地，靜候西路軍佳音！”

說罷，他一夾馬腹，在幾名捕快的簇擁下，策馬揚鞭，朝著縣城方向疾馳而去。

到了遠處又回頭望了王恒安一眼，似乎在問他這樣的人，值不值王恒安效忠。

看著蕭縣令遠去的背影，王恒安臉上的血污也掩蓋不住他緊鎖的眉頭。

‘功勛……’

這兩個字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