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愿送來的米面幫助他們三人勉強撐過三日,粗糲的飯食讓喬綾食不下咽。
她曾在用膳時偷偷觀察顧云臻,只見他雖不發一言,但碗里的米飯卻越剩越多。
望著那張始終戴著面具默默忍受的小臉,喬綾心里充滿了歉意——金枝玉葉的皇子,如今竟要跟著她吃這些寡淡吃食。
母親病情稍緩后,喬綾翻出行李中的首飾,打算進城典當換糧。顧云臻執意同行,她只好將母親托付給陳愿的母親照料。正巧陳愿也要進城采買,三人便結伴上路。
山路上寂靜得壓抑,陳愿肩上的扁擔隨意地換到手中,試探性地打破沉默:
“喬姑娘,與你們姐弟相識已久,不知小公子如何稱呼?實在是我家阿念時常吵著來找小公子玩耍,只是不知小公子名諱……”
喬綾瞄了顧云臻一眼,生怕他自報家門招來禍端,于是立馬殷切地回道:
“我弟弟名喚喬岳,你讓阿念日后叫他阿岳哥哥便好。由于他小時候貪玩兒不慎被狼咬傷了半張臉,因此才以面具示人,性子也變得越來越孤僻、古怪。平日里若有失禮之處,還希望你們不要見怪才好。”
陳愿聽后恍然大悟,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憐惜和理解,沖著她和顧云臻連聲道:
“不礙事不礙事!”
……
喬綾的首飾總的當了四十二兩,聽從了陳愿的建議,她買了一些蔬菜、瓜果的種子,又各買了三十斤米、面、五斤豬肉、蔬菜還有一些水果。
問及顧云臻的需求時,他既不要吃也不要穿,只是來到了打鐵鋪子挑了兩把被磨得锃亮的飛鏢、一把匕首。
喬綾正爽快地要替他付錢時,卻發現他從懷里掏出了十兩銀子,也就在這時,她才發現他的衣服已經好幾天沒換,已經又破又臟。
看著他這副可憐兮兮又故作堅強的模樣,一想到他沒爹疼、沒娘照顧,她就覺得自己必須承擔起照顧他的義務。于是,買完兵器后她便去布莊扯了幾匹布,準備拿回去顧云臻做幾件新衣服。
喬綾見陳愿陪著她們逛了一圈都還沒有買東西的跡象,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特意陪著自己來城里的,可話剛問出口,陳愿便東張西望地從懷里掏出了幾塊銅板,走到一個點心鋪子旁感嘆道:
“總算找到阿念喜歡吃的這家點心鋪子了,真是讓我好找啊!”
沒成想老板也是個實誠人,竟疑惑地回道:
“這位小哥,我時常見你進城賣山貨、柴火,也不是外地人啊。我在此處都擺了十年攤了,也從未換過地方,何來難找一說?”
此話一出,陳愿原本黝黑的臉,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
出城時,陳愿主動包攬把喬綾買的所有東西用麻袋挑回去的活兒,這一舉動讓喬綾真是覺得有些受之有愧。
但當她提出給他一兩銀子做謝禮時,他卻又是百般的推辭,說是鄰里相助,都是應該的。
三人進城時風平浪靜,卻沒成想出城時竟困難重重。
只見一大批官差守在城門口逐個盤查,遇到姓顧的他們便就地緝拿捆綁,連幾歲的小孩都不放過。
見喬綾有些緊張,陳愿壯著膽子安慰道:
“喬姑娘,不必害怕,他們只抓姓顧的,我們皆不姓顧,他們不會傷害我們的,一會兒你們緊緊地跟著我就好。”
喬綾一面點點頭,一面湊在顧云臻耳邊囑咐道:
“待會兒他們問你叫什么名字,你就說你叫喬岳,你是我弟弟,是我喬綾的弟弟。”
但顧云臻像是并未聽見般,目光直直地盯著那些對百姓大聲訓斥的官差,不由得握緊了懷里堅硬的匕首。
逼近城門口時,三個官差分別問了他們彼此的姓名。
當官差問及顧云臻的名字時,喬綾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直到那句“喬岳”從他口中艱難地蹦出來,她心里才舒了一口氣,卻不料,一雙色瞇瞇的眼睛早已盯上她。
“你們住在何處啊,喬妹妹。”
剛才盤問她的官差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官爺,若您盤查完畢,那我們便先行告辭!”
她說完便急匆匆地想逃離,卻被一只手生生地扯住手臂,下一刻,便因為慣性而倒在那官差的懷里,被官差狠狠地掐了一把纖腰。
那官差占了便宜還賣乖道:
“妹妹放著大路不走,怎的偏生要往哥哥懷里鉆啊,莫非是也知道哥哥夜里的寂寞,想為哥哥我疏解一番?哈哈哈……”
這話一出,周圍的官差都接連笑了起來。
正當她掙扎著逃脫時,忽然有一只有力的小手將她從官差手里拽回來,堅定地帶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看不見城門口,陳愿才扭頭向后面嫌惡地呸了一聲,隨即開始唾罵那群欺男霸女、幫著謀逆的昏君辦喪良心事的官差。
顧云臻走著走著,只聽得身后隱約有啜泣聲,一轉身才發現身后的姑娘清秀的面龐上,早已滑落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他剛松手,喬綾便癟著嘴,蹲下身子用手捂著眼睛低低的嗚咽,抽泣聲陣陣,聽起來既可憐又無助。
陳愿見狀勸道:
“喬姑娘,他們那群只會欺負百姓的畜生,遲早會遭報應的!你別難過了,日后你若需要什么東西,大可吩咐我一聲,我來幫你買。”
見她不為所動,顧云臻在她耳邊沉聲道,
“我會替你殺了他!右手對吧。”
稚嫩的嗓音冷得像冰,喬綾猛地抬頭,只見少年眼中翻涌著駭人的殺意。
明明是稚嫩的童聲,明明是他隨口而說的一句話,卻帶著勾魂奪命的壓迫感,仿佛那官差注定活不過今夜似的。
喬綾被他這超常而狠厲的話所震驚,一面抹掉臉頰上的淚水一面前起身問道,
“阿臻,此話何意?你還小,不要為了我做傻事……”
她正盯著他緊張地追問著,不料他卻開始快步向前,引得她在后面連連追趕。
陳愿在他們身后追趕不迭,只憨笑道:
“還得是自家人知道怎么哄呢,就像只有我能把愛哭的阿念哄好一樣,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