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通惠河畔遇閻羅?
- 鶴歸卿月
- 一點(diǎn)都不甜
- 2636字
- 2025-07-04 00:58:11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在傷口上炸開,激得沈卿月幾乎暈厥。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混合著河水涌入喉嚨,帶來殘酷的清醒。
她賭對了!
通惠河支流湍急的水流裹挾著她瘦弱的身體,狠狠撞向河岸突出的嶙峋巖石。劇痛襲來,她卻借力死死扒住一塊凸起,將大半身體藏在冰冷的陰影里,只露出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不遠(yuǎn)處的官道。
馬蹄聲!整齊、沉重、帶著金屬甲葉摩擦的鏗鏘!
來了!
一隊玄甲騎兵,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沿著官道疾馳而來。為首之人身形挺拔如松,玄色麒麟服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腰懸繡春刀,面上覆著半張冰冷的玄鐵面具,只露出一雙寒潭般深邃、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
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裴錚!人稱“玉面閻羅”的存在!
沈卿月的心臟猛烈跳動,不是恐懼,而是孤注一擲的興奮。她深吸一口氣,積攢起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在裴錚的馬隊即將掠過她藏身的河岸轉(zhuǎn)角時——
“救命!殺人了!刑部大獄……沈家……冤枉啊——!!!”
她用盡全身力氣,扯著嘶啞劇痛的喉嚨,爆發(fā)出凄厲絕望到極點(diǎn)的尖叫!聲音在寂靜的河岸夜空中,如同裂帛,穿透奔騰的水聲,清晰無比地撞入疾馳而過的騎兵耳中!
“吁——!”
尖銳的馬嘶聲響起!訓(xùn)練有素的玄甲騎兵瞬間勒馬,動作整齊劃一,冰冷的甲胄反射著慘淡的月光。
為首的裴錚,勒住暴躁踏蹄的黑色駿馬,鐵面具下的目光,如同兩道實(shí)質(zhì)的寒冰利刃,瞬間鎖定了河岸陰影中那個狼狽不堪、渾身濕透、臉上還殘留著血污卻眼神異常明亮倔強(qiáng)的少女。
“拿下!”裴錚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
兩名如狼似虎的緹騎翻身下馬,動作迅捷地?fù)湎蚝影丁?
沈卿月沒有再掙扎,任由冰冷的鐵爪扣住自己纖細(xì)的手腕。她被粗暴地拖上岸,重重摔在裴錚的馬前。泥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狼狽到了極點(diǎn),可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那雙鳳眸毫不畏懼地迎上裴錚審視的目光。
“何人?何事喧嘩?”裴錚居高臨下,面具后的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民女沈卿月!”沈卿月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聲音嘶啞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原兵部侍郎沈崇山之女!”
“沈崇山?”裴錚冰冷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波動。沈家通敵叛國,明日午時三刻滿門抄斬的旨意,昨夜才剛由他親自加蓋北鎮(zhèn)撫司火漆密送刑部!這狼狽的少女,自稱是沈崇山的女兒?
“你當(dāng)已‘病逝’于沈府偏院,尸體此刻應(yīng)已入殮。”裴錚的聲音帶著審視的寒意,“解釋。”
“病逝?”沈卿月嘴角勾起一抹極冷、極嘲諷的弧度,“是被謀殺!被我的好大伯母王氏,伙同刁奴王嬤嬤、王癩子,灌下假死藥‘歸息散’,釘入棺材,意圖活埋于京郊亂葬崗!民女僥幸逃脫!”
她語速極快,邏輯清晰,將昨夜驚魂經(jīng)歷簡略道出,重點(diǎn)突出王氏的殺人滅口。
“口說無憑。”裴錚不為所動,“誣告勛貴家眷,亦是死罪。”
“證據(jù)?”沈卿月抬起被鐵鏈鎖住的手,指向自己脖頸上清晰的掐痕和喉嚨的嘶啞,“這便是王氏爪牙灌藥時留下的!亂葬崗新墳未干,棺中應(yīng)還有王癩子的尸體!指揮使大人一查便知!民女若有一句虛言,甘受千刀萬剮!”
她的眼神坦蕩而鋒利,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決絕和仇恨。
裴錚的目光在她脖頸的淤痕上停留了一瞬,冰冷的手指微微一抬。一名緹騎立刻翻身上馬,朝著沈卿月描述的亂葬崗方向疾馳而去。
“你喊冤,喊的是沈崇山之冤?”裴錚繼續(xù)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正是!”沈卿月斬釘截鐵,不顧喉嚨劇痛,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滔天的悲憤,“家父沈崇山,一生忠君愛國,戍守北疆十載,傷痕累累!豈會通敵叛國?!此乃構(gòu)陷!是滔天陰謀!民女有證據(jù)!指向真正的幕后黑手!”
“證據(jù)何在?”裴錚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沈卿月敏銳地捕捉到他周身氣場的一絲凝滯。沈家案,牽扯甚廣,皇帝震怒,三法司會審定案,已成鐵案。此刻一個本該“死去”的少女,聲稱有翻案證據(jù)?
“證據(jù)此刻不在民女身上!”沈卿月迎著裴錚陡然銳利的目光,毫不退縮,“但民女知道它在哪里!也知道誰能取到它!更知道,若不立刻阻止,明日午時過后,真正的叛國者將逍遙法外,而我沈家滿門忠烈,將含恨九泉,永世不得昭雪!”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忍著眩暈與傷痛,一字一句,如同利刃鑿刻:
“指揮使大人!北鎮(zhèn)撫司,直御天子,監(jiān)察百官,掌生殺予刑之權(quán),可越三法司行事!此案幕后黑手,權(quán)勢滔天,三法司恐已被滲透!唯有您!唯有北鎮(zhèn)撫司!能在明日午時前,以雷霆之勢,揭開這滔天陰謀的一角!陛下需要真相!大周更需要真相!民女懇請大人,即刻提審沈家父子!時間!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她重重叩首,額頭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鮮血順著額角流下,混合著泥水,觸目驚心。但她抬起頭時,那雙眼睛里燃燒的求生欲、仇恨的光芒以及對時局精準(zhǔn)的把控,讓裴錚面具后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來。
這個少女……太不尋常!她的話語,直指北鎮(zhèn)撫司的核心權(quán)力與職責(zé),甚至點(diǎn)出了此案可能的敏感性和對皇帝的重要性。一個十五歲的深閨少女,如何懂得這些?她的冷靜、她的銳利、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恨意,都遠(yuǎn)超常人。
“幕后黑手……是誰?”裴錚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沈卿月直視著他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趙珩!”
這個名字一出,裴錚周圍的空氣似乎瞬間凝固了。趙珩,宗室子弟,雖不受寵,但其母族勢力盤根錯節(jié)。更重要的是,沈家案爆發(fā)前,正是趙珩幾次三番入宮為沈家“求情”,才“保下”了沈家女眷不死改為奴籍,在世人眼中是難得的“有情有義”。若他是幕后黑手……這心思之深沉,布局之狠毒,令人膽寒!
“空口指認(rèn)宗室,你可知道后果?”裴錚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民女知道!但民女更知道,若不揭露此獠,大周北疆永無寧日!”沈卿月眼神如刀,“趙珩勾結(jié)北狄左賢王麾下大將阿史那渾的證據(jù),就藏在……就藏在……”
她故意停頓,劇烈咳嗽起來,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昏死過去,但眼神卻死死盯著裴錚,傳遞著某種信息。
裴錚看著她慘白的臉和倔強(qiáng)的眼神,那超越年齡的智慧與決絕,讓他心中第一次對一個“罪臣之女”產(chǎn)生了極其罕見的興趣和……一絲不確定的信任感。她不像在說謊,更像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且,沈家案,確實(shí)存在諸多經(jīng)不起推敲的疑點(diǎn)。
“帶她上馬!回北鎮(zhèn)撫司!”裴錚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傳我命令:即刻封鎖刑部大牢,沈家重犯,任何人不得接近!違令者,格殺勿論!”
“是!”眾緹騎轟然應(yīng)諾,聲震四野。
一名緹騎將虛脫的沈卿月拎上馬背。靠在冰冷堅硬的鎧甲上,感受著馬匹狂奔帶來的顛簸,沈卿月閉上眼睛,掩去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精芒。
第一步,她成功了!她賭對了裴錚的剛直和北鎮(zhèn)撫司的特殊地位!沈家父子,暫時安全了!
王氏,趙珩……你們的噩夢,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