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外。

依舊是那片灌木叢，依舊是躲在叢中探頭探腦的一群貓兒。

“宮天驕是吧，邵隊說讓你再重現一下聽懂貓說話的能力。”那年輕女警頓了頓，手里攥著一副撲克牌。

“這樣，我隨機抽一張藏在第一間宿舍里，你讓貓告訴你是哪一張，重復3次實驗，成功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宮天驕無所謂的點點頭，心情很是復雜。

說不合理呢，重復實驗控制變量，說合理呢，檢驗目擊者到底能不能聽懂動物說話。

何經年似乎看出她的無語，一時間有點訕訕的摸了鼻頭，道：“參謀執行團那邊腿都跑斷了，死者家屬愣是沒什么反應，還有偵查信息中心那個文件，剛才武哥那邊說自己特別想找個樓跳哈哈哈，那個你冷不冷，有沒有想投訴之類的感覺？”

宮天驕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當場“噗嗤”一聲就憋不住了，她笑著搖頭，這位一看就是新人，跟那些板著臉的木頭是相當的不一樣。

“沒事，別緊張。收了你們的好處，哪還會過河拆橋呢。”

按照計劃，紙牌被放進屋內藏好，前兩局貓兒順利辨認清楚，直到第三局。

三花不知道怎得，耷拉著尾巴帶著一幫小弟迅速竄出宿舍樓，導致現場只留下宮天驕和一只文盲黑貓。

（人類，有花紋，兩個，不知道顏色。）

“······”

（兩個，四條邊。）

終于，在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比劃了半響后，何經年星星眼一臉崇拜的聽她吐出了“菱花二”后狠狠點頭，轉身樂呵呵的向著邵斯志匯報去了。

（你這邊好了嗎？第三棵槐樹底下有異味，你快跟我來！）

三花不知道什么時候竄上她的肩頭，伸爪子拍拍她的頭，不停的蹭著她。

宮天驕當即看了四周，見無人在意她，悄悄來到槐樹下。

“你們挖開，我先看一眼。”

三花坐直身子尾巴圈著腿，聞言盯了盯宮天驕。

其他貓開始奮力挖土，隨著周圍土堆隆起，一股奇特的臭味彌漫在空氣中。

此時天已將將破曉。

一絲光線散射土壤周圍，藍色的袋子被絲絲縫合，顯露一角。

暗藍色，纖維織帶。

這怎么可能？！

她顫然向后一退，曾經的噩夢再次咆哮著撲向她，撕咬，緊緊勒住。

一絲古怪感漸漸涌上來，印證著她隱約的猜想。

水面下深不見底的真相，似乎盛情邀約著掀開一角，叫囂著要她上前悄悄的看一眼。

宮天驕強壓著面色無波，捏了鼻子上前，剛想打開，不料身后啪的一聲，手電筒的光直直的射向她。

她當場愣在原地，手還舉在半空中。

“為什么不通知我們，自己一個人悄摸過來？”

邵斯志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將她向后拽了個趔趄，那雙眼仿佛能穿透她的大腦，活生生將她分開劈成兩半。

“回答我，宮天驕，這不是兒戲。整整九年，死去的四名學子還在等一個真相，你不是加害一方，為什么處處隱瞞，你在擔心個什么勁？”

擔心什么？

黑暗的，不透光亮的黑屋子，一片自由到極端的土地，是塵封的毒氣埋伏在記憶深處，稍不留神，便灰飛煙滅。

那些沾血的鞭子，聽不懂的晦澀語言帶著憤恨的咒罵，餿掉的糅合著蟲矢的面餅，還有反復裂開永遠在愈合著的指甲。

失控的，沒有自由的人生，時時刻刻在她耳邊低語，蠱惑她縱身一躍，去往傳說中的極樂。

上帝沒有聽見他的禱告，或者選擇性的聽了一些。

不然為什么只落下了她。

“邵警官，你有沒有什么拼盡全力，哪怕搭上一生都想得到的東西？”

宮天驕盡力讓自己聽起來正常，然而自己肩膀在顫抖，似乎再多說一些就要露餡。但她實在不知所以的，想對眼前人多說一些。

邵斯志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繃著臉死死的盯著她。

“我曾經信仰上帝，可我現在覺得，那個老頭，就是個騙子。”

“邵警官，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看到這個案子水落石出，但同時，我也比任何人都害怕知道真相，是，我承認我害怕，我求你不要逼我。”

肩膀上鐵鉗似的手漸漸放松，她后退一步，輕推邵斯志的胳膊，轉了語氣輕松一笑。

“你就算沒有發現我我也會上報的，不然我留著這東西干嘛？晚上摟著睡覺當床搭子嗎？嘖，我還沒那么變態。”

邵斯志瞇了瞇眼，剛才她的肩膀一直在顫抖，眼下雖然平靜許多，但她的眼底仍舊有恐懼。

一種久違的，奇怪的柔軟爬上他的心頭。此時倘若借著不停氣的問下去，她未必會有招架之力，但他囁嚅半天，根本問不出口，有什么東西梗在喉頭，質問著他何必呢。

他頭痛的捏了捏眉心，口風一轉道：“你之前認識希文教授？”

“沒有，我不認識。”

宮天驕笑笑，后退一步隱藏在槐樹下的陰影中，晨風還帶有絲絲刺骨的冰涼，她忍不住交叉抱臂撫著胳膊。

（你撒謊。）

三花嗖的一下竄進她懷里，一雙澄澈的黃綠色大眼責備的望向她。

邵斯志聞言也不繼續問了，活動一下肩頸，轉頭見蘭研蘭法醫和何經年正探頭探腦的盯著這邊，抬手招呼。

“來兩個人搬尸體，小何你來。校門口找兩個實習的看住了，槐樹周圍四米拉警戒線，技偵的，那個武大郎還有老劉，這棵樹周圍的所有痕跡物品人身，尸體周圍都看仔細點，攝像小心這地有點滑，別再把嘴啃尸體上了。法醫，法醫呢？妍女士你是真沉得住氣啊。”

蘭研撇了嘴一把按住正要走過來的何經年，笑道：“不用，我跟你邵隊搬就行，你小姑娘先回吧。”

邵斯志正要嚴詞拒絕，又見蘭研脫下自己的風衣給宮天驕細心披好，轉頭笑瞇瞇的湊上來問：“這位就是邵隊放棄白師傅加腸加量泡面，也要親自出去給人家選一雙能穿的鞋的潛在發展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