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城
- 長燈魘
- 步春笙
- 2040字
- 2025-07-11 18:22:09
煤油燈燃了一宿,直到清晨才熄滅。
天剛剛亮的時候,淅淅瀝瀝下了場小雨,這讓原本就陰冷的天氣,變得更加冷嗖嗖,太陽出來了都不管用。
巳時,兩人離開客棧,往城門的方向去。
路上,拳兒垂著頭,小手緊攥在一起,好幾次鼓足勇氣,想喊住走在前面的謝微寧,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新縣令上任定然很忙,她貿然去打擾多少不合時宜,可昨夜關于新縣令的風聲,她聽了不少,大家都說這位縣令大人本事通天,有他相助,婆婆能更早日投胎轉世。
前邊,謝微寧同樣憂慮重重,昨夜發生太多事情,見到的每一個人身上都藏著秘密,神秘又危險。
就連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妖,拳兒,體內都封印著高階妖力,而那封印妖力的金光,是修行之人苦修多年凝結的內丹,縱眼望去整個青鄉縣符合苦修,又是人的修行者,只有瘋婆子,可她死了,被惡妖報復致死,畢生修為卻在拳兒身上。
瘋婆子的死,與拳兒脫不了干系!
離城門越近,不安的情緒越發強烈,仿佛進的不是城,而是萬丈深淵。
可謝微寧還是踏了進去。
兩側店鋪林立,賣什么的都有,還有商販沿街叫賣,熙熙攘攘,熱鬧如初,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發生。
路過包子鋪,老板娘熱情吆喝,“姑娘瞧著面生,是外鄉人吧,嘗嘗我們青鄉縣特產的酥皮包,味道可不是尋常包子能媲美的。”
包子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思緒被勾回現實,謝微寧抬眼望去蒸籠里的包子熱氣騰騰,煙霧繚繞,一瞬間又讓她陷入回憶。
從前祖父最惦記這口酥皮包,但他腿腳不便,又常年疾病纏身,需要服用大量的藥,吃不得太多油膩的東西,每次想吃了就瞞著爹娘,偷摸讓她和二哥去包子鋪買,回來一塊躲著吃。
五年未歸家,不知祖父可還安好,哥哥們有沒有娶妻生子。
等進了城,風頭過去,她要回家瞧瞧。
“姑娘,來幾個嘗嘗?保證好吃,不好吃不要銀子!”老板娘的聲音,破了沉寂已久的溫馨場面。
謝微寧回神,“多少錢一個?”
“一文一個,不貴的,姑娘,來啊幾個?”
是不貴!
但……謝微寧摸半天兜,才找到那枚可憐的銅板,遞給老板娘,“一個就好。”
“行,不夠吃再來買,我們家的酥皮包,保你吃了,還想再吃!”
老板娘接了錢,利索將包子遞給她。
熱氣騰騰的包子拿在手中,燙手又熟悉,這一刻,她才真切覺得,自己已經逃離那夢魘之地,回到熟悉的地方。
謝微寧將酥皮包掰成兩半,回頭分給拳兒,雖然不知她底細,但目前為止她并未傷人,且先帶在身邊,等見到那位縣令再做定奪。
拳兒怯生生接過包子,一路走來都垂著腦袋,小心翼翼躲開路人,可如此,大家還是一見到她就跑,避而遠之。
混亂中,有人驚恐道,“聽說昨夜又有人被惡妖害死,內臟都被掏空了。”
“惡妖這般兇殘,官府卻不管不顧,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唉,別說了,快跑吧,逃命要緊!”
惡妖又殺人了?!
昨夜在滿春樓,她們與惡妖交過手,他手持弓箭殺人,射成篩子也不會出現開膛破肚的景象,難不成用弓箭殺了人,覺得不解氣,又開膛破肚一番?
如此,未免太多此一舉。
眾多
眾多疑惑浮上心頭,謝微寧帶拳兒出城,折返去案發地。
是一處偏僻的小道,兩側房子殘破不堪,青鄉縣城外這片空地,早年間一直荒廢著,任由乞丐、流民盤踞,后來這里名聲大噪,日夜都有外鄉人來,白天能直接進城,晚上才到的城門不開,得在外頭住一宿。
外鄉人非富即貴,有頭腦的商人都涌到外頭來建客棧,開酒肆,夜晚,城外的繁華不輸城內。
唯獨案發地這一小塊地方,一直保留原貌,原因是這里離城門太遠,又偏僻,往里就是深山老林,要只是林子也還好,偏偏還是墳圈,各家祖墳都修繕在此,每年上巳節前后,這里白茫茫一片全是掛青,紙錢灑一地,瘆得慌,鮮少有人踏足此地。
謝微寧和拳兒來得晚,此時,小道上已經擠了里三層,外三層百姓,全都不敢靠近,離了十幾米遠才敢伸長脖子張望。
遠處,尸體蓋了白布,周圍守著好幾個官差,與昨夜那群囂張拓拔的官差不同,這幾人面容稚嫩,眉宇間正氣凜然。
但這些都與謝微寧無關,她根本擠不進去,目光所及只有看不完的人頭腦袋。
周圍也談論的百姓,語言表情夸張,講的全是惡妖的由來以及多么可怕,當場嚇退了好幾個外鄉人。
聽完下來,沒半點有關死者的信息,連死的是男還是女,老還是少都不得而知。
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去府衙找張崢。
如今,他是一縣之令,所有橫死的懸案都經他手,到時候從他口中套信息即可。
打定主意,謝微寧從人群里擠出來,去角落找拳兒。
才轉身,身后的人群忽然沸騰起來,百姓們一個個跟長腿的兔子似的溜得飛快,四個官差緊跟他們其后,從謝微寧身邊走過,擔架上是沉甸甸的尸體,裹著白布。
清晨下過雨,案發地又是一塊低洼處,聚了不少雨水,雨水跟血液混在一起染紅了白布,看著觸目驚心。
除了抬擔架的四名官差,還有一名官差走在最后,負手而行,雖也穿著同款式的黑色官服,面料卻是上好的云絨布,此布料來自幽州,十分昂貴,千金難求。
只有宮中的妃嬪、皇子才能肆意享用。
將這樣稀有昂貴的布料,制成一件普通的官服,親眼所見,謝微寧才不得不相信,陳家是真的發跡了。
擦肩而過的霎時,陳貺的目光落在謝微寧臉上,陌生的面孔,身穿一襲白衣素裙,頭上未戴任何發簪配飾,與記憶中的故人截然相反。
卻莫名讓他想起那一抹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