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腦海中閃過種種念頭,看著蠻熊木說道:“還請師父告知徒兒,門中可能殺人否?”
蠻熊木沉吟片刻后說道:“養氣凝形之境,就算人死了,煉化的獸魂也會回歸宗門百獸陰魂幡,到時候宗門就會知道兇手是誰。”
“若不能誅滅陰魂,養氣凝形者不可殺。”
“若不能避開同門耳目,不可殺。”
“若要殺之,必斬其身,滅其魂,連同獸衣與陰魂一起殺個干凈。”
“若是做不到……”他目光盯著吳天,語氣嚴厲的說道:“那就給我忍著!”
“弟子明白了。”吳天垂眸,這就是骷髏山能夠穩定的根基了,否則在山門內都彼此內斗,互相殺人,早就已經崩塌,只靠上層是壓不住的。
“那要是在山門外呢?”吳天又追問道。
蠻熊木掃了他一眼,“若是在山門外,生死由命,除非有親友師長主動追究,否則師門不會管。”
“咱們一不是名門大派,二不是佛道兩家正統,本就是旁門左道,沒有那么多規矩,也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庇護外出游歷的弟子。”
“既是如此,還請師父今晚陪我走一遭膳食坊。”
“今晚?”蠻熊木有些不解,區區一個黃仁,為何要晚上去。
“我打算讓他傳個話。”吳天語氣有些冰冷的說道:“野狗洞那邊的人想就這么算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蠻熊木眼眸微瞇,問道:“說說你的打算。”
吳天自不會瞞他,便一一說了。
“童貫那個老狐貍可不會那么簡單入套,都是活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家伙,哪個不是從廝殺爭斗中闖出來的。”蠻熊木告誡道:“你可不能太過看輕那些老家伙。”
吳天聞言,微微張嘴,露出獠牙,“師父,我其實只是看上野狗洞的行氣圖了。”
蠻熊木不由得失笑,“罷了,就按你說的吧。”
經歷過方才的一番波折,再加上晚上還要外出,師徒兩人都沒有再說起咒器之事,開始做起今天的功課。
吳天臥在地面上,逐一修行四門咒術,雷火水風四種天地精氣逐一匯聚,彌漫在其身體周圍,如同璀璨的霞光,神異而朦朧。
隨著咒術的磨礪,他體內通幽氣越來越精純,也越來越渾厚,雷音浩蕩,水火碰撞,狂風吹拂,讓其體內的濁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弭。
噗嗤!噗嗤!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接連兩道聲響,又有兩個竅穴被貫通了。
吳天緩緩睜開眼時,發現天已經黑了。
他站起身來,往身后的修行靜室掃了一眼,沒過多久蠻熊木就走了出來。
“走吧!”
蠻熊木揮袖甩出一道黑風卷起吳天,轉眼之間就出了洞口,往膳食坊的方向去了。
……
膳食坊。
吳蓮已經睡著了,但黃仁卻遲遲無法入睡,他總覺得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野狗洞遭遇的羞辱也就算了,他在宗門這么多年都是螻蟻般的小人物,沒少遭人白眼。
可不知怎的,心頭總覺得忐忑不安。
他抬頭望著窗外,今夜刮起了風,陰云厚重,連月光都沒有透下來,夜幕深沉,伸手不見五指。
黃仁呆呆的望著窗外的夜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旁妻子的呼吸聲平靜而柔順,窗外的夜風呼嘯,一切都如此安寧。
“看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黃仁回過神來,“不論如何,多了三十小功,加上之前準備的材料和功勛,霞兒煉制咒器差不多足夠了。”
正這般想著,他忽然瞳孔緊縮,整個人身子都繃緊了,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
就在其視線所及之處,那以輕紗覆蓋的鏤空木雕窗上,忽然倒映出一個影子。
“是那條白犬!”
黃仁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心臟都仿佛被人一把攥住了,整個人都慌了。
“黃仁,你自己出來,不要驚動其他人。”黃仁耳畔傳來了一道冷漠的男子聲音,“是蠻熊木師兄。”
聽到這個聲音后,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都在發涼。
“怎么辦?他們一定是來找我算賬的。”
這大晚上的,如果不是為了野狗洞的事情,他們不可能在這時候上門。
黃仁一下子就慌了,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很想大聲喊叫,可當他側身看到身旁熟睡的妻子時,逐漸冷靜了下來,狠狠的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他穿著單薄的中衣,連外袍都沒有披,穿著那雙很多年都沒有換的破舊鞋子,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了房門。
打開房門時,他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唯恐驚醒了妻子。
好在吳蓮似乎是白日里太累了,睡得正酣。
黃仁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出了房門。
等把房門關上后,他抬頭去看,就見漆黑的夜幕中,一個魁梧高大的人影正在他對面站著。
而在身側窗口的位置,那條白犬正死死盯著他,如同看到獵物的猛獸,正待擇人而噬。
黃任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發現自己的,也許是從野狗洞那邊得知,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里不是凡俗,而是骷髏山,不用講證據。
他臉色有些發白,嗓音干澀的說道:“蠻熊師兄……”
“明天上午我會下山游歷。”蠻熊木的聲音從夜幕中傳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肅殺和冷漠。
“你親自把這個消息傳到野狗洞,但不能讓童貫知道。”
黃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臉色變得煞白。
他就算再蠢,但畢竟在骷髏山待了數十年,見到的、經歷過的太多了。
蠻熊木這是要報復,要殺人!
一旦野狗洞那邊出了事,作為傳消息的人,他死定了。
夜風呼嘯,在晚上有些陰冷,將他身上單薄的衣衫吹得鼓脹抖動。
沉默了許久,黃仁看了一眼窗口下的那條狗,低下頭,掩飾住眸子里的恐懼和后悔,低下頭,緩緩說了句,“好。”
蠻熊木聞言,朝吳天招了招手,一人一犬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夜幕中。
沒有威脅,沒有恐嚇。
黃仁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直到雙腿都有些麻木了,他才嘆了口氣,感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拖著沉重而疲憊的身子轉身回房。
當他在床上躺下時,吳蓮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轉過身來,眼睛依舊閉著,迷迷糊糊的抱住他,“你身上怎么這么冷?”
“沒事,剛才去解了個手。”黃仁抱住妻子,“睡吧!”
“嗯呢,你也快睡,明天還要忙呢!”吳蓮呢喃著,將身子往男人懷里蹭了蹭,幾十年了,他們都是這么過來的,早已經習慣了相依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