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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纏金蓮之謎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閨房,蘇玉坐在梳妝臺前,小翠正為她梳理長發(fā)。銅鏡中映出她略顯疲憊的面容——昨夜她又夢見了現(xiàn)代生活,夢見圖書館、電腦和咖啡,醒來時枕邊已濕了一片。

“二小姐,您這幾日氣色不太好?!靶〈潇`巧地將她的頭發(fā)挽成時興的牡丹髻,“是不是為那批特制綢緞操勞過度了?“

蘇玉輕輕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玉佩。自從十天前與那位齊公子會面后,這枚玉佩偶爾會散發(fā)出微弱的熱度,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齊公子的貨準備得如何了?“她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聽說染坊那邊已經(jīng)完成大半了,花樣是二小姐親自設(shè)計的,伙計們都說精美絕倫呢!“小翠興奮地說,手上不停,為她插上一支銀鎏金花簪。

蘇玉微微一笑。她在那位齊公子提供的纏枝蓮圖案基礎(chǔ)上,融入了些許現(xiàn)代設(shè)計元素,使花紋更加靈動立體。這個時代的工匠手藝超乎想象,完美實現(xiàn)了她的設(shè)計。

穿戴整齊后,蘇玉帶著小翠前往綢緞莊。一路上,熟悉的街景再次讓她驚嘆——真實的明朝市井遠比任何歷史書籍都生動百倍。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挑擔的小販穿梭其間,空氣中飄蕩著各種食物的香氣;偶爾有轎子經(jīng)過,轎簾微掀,露出里面閨秀的半張俏臉。

“二小姐,您看?!靶〈渫蝗粔旱吐曇?,指了指前方,“那不是周家的人嗎?“

蘇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身著褐色短打的男子正在蘇家綢緞莊對面徘徊,不時朝店內(nèi)張望。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周家是蘇家在絲綢行業(yè)的主要競爭對手,兩家積怨已久。

“不必理會。“蘇玉淡淡地說,心里卻提高了警惕。蘇家近來的生意好轉(zhuǎn),難免招人眼紅。

綢緞莊內(nèi),掌柜李叔正在接待幾位客人。見蘇玉到來,他匆匆結(jié)束交談迎上來:“二小姐,您來得正好。齊公子那批貨出了點問題?!?

“什么問題?“蘇玉心頭一緊。

“按您給的配方調(diào)制的靛青色,染出來總差些火候,不及樣品鮮艷?!袄钍鍓旱吐曇簦叭痉坏膭煾嫡f,除非有上等的青黛,否則難以達到要求?!?

蘇玉蹙眉沉思。青黛是一種昂貴的進口顏料,通常只有官營織造局才能享用。齊墨要的那批貨顏色要求極為嚴格,若色差太大,恐怕難以交代。

“庫房里還有多少青黛?“

“不足二兩,遠不夠染一百匹綢緞?!?

蘇玉咬了咬下唇,突然靈光一現(xiàn):“李叔,我們不必全部用青黛。我記得有種方法,可以用普通靛藍加明礬和醋反復(fù)浸染,能達到類似效果?!?

李叔瞪大眼睛:“這...這法子老朽聞所未聞。“

“是我從一本西域染藝典籍上看到的?!疤K玉信口編造,“不如這樣,今天我先去染坊看看情況,再作定奪。“

離開綢緞莊,蘇玉乘轎前往位于城郊的蘇家染坊。一路上,她不斷回想現(xiàn)代染整工藝課上學(xué)的知識,希望能找到替代方案。

染坊內(nèi)蒸汽氤氳,十幾口大缸排列整齊,工匠們正忙著浸染、晾曬。刺鼻的染料氣味撲面而來,蘇玉用帕子掩住口鼻,在工頭的引領(lǐng)下找到了負責齊墨訂單的劉師傅。

“二小姐,您看這顏色?!皠煾刀堕_一匹剛?cè)竞玫木I緞,果然比樣品暗淡許多,“老朽試了三次,都調(diào)不出那種通透的靛青?!?

蘇玉接過樣品仔細比對,思索片刻后說:“劉師傅,可否取些普通靛藍、明礬和米醋來?我想試試另一種配方?!?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蘇玉親自調(diào)配起染料。她將靛藍、明礬按比例混合,加入少量米醋調(diào)節(jié)酸堿度,然后取一小塊白綢浸入。經(jīng)過三次浸染、兩次氧化后,那塊綢料的顏色竟真的接近了樣品。

“神了!“劉師傅驚嘆道,“二小姐從哪學(xué)來這等妙法?“

蘇玉笑而不答,只是詳細交代了配方比例和工藝流程。正當她準備離開時,染坊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齊公子到!“

蘇玉心頭一跳,轉(zhuǎn)身看見齊墨一襲深藍色直裰,正邁步走進染坊。陽光從他身后照來,為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他似乎也沒料到會遇見蘇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fù)平靜,拱手行禮。

“蘇小姐,冒昧打擾?!?

“齊公子是來查看進度的?“蘇玉努力保持鎮(zhèn)定,卻感到胸前的玉佩微微發(fā)熱。

齊墨點頭:“恰巧路過,便進來看看?!八哪抗饴湓诜讲旁囼灥哪菈K綢料上,眉頭微挑,“這顏色...“

“還差些火候?!疤K玉搶先道,“但請齊公子放心,三日內(nèi)必能達到樣品標準。“

齊墨走近幾步,拿起那塊綢料細細端詳。他站得極近,蘇玉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氣味,混合著染坊的濕熱空氣,莫名令人心跳加速。

“已經(jīng)很接近了?!八а劭此?,眸中似有贊賞,“蘇小姐精通染藝?“

“略知一二。“蘇玉謙虛道,卻見一滴汗從她額頭滑落——染坊內(nèi)實在太熱了。

令她意外的是,齊墨竟從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遞了過來。這個舉動在明代可謂大膽,若被外人看見,難免惹來閑話。蘇玉遲疑片刻,還是接過手帕輕拭額角,聞到帕子上若有若無的松木香。

“聽聞蘇家近來生意興隆,蘇小姐功不可沒。“齊墨似是無意間說道,目光卻銳利如鷹隼。

蘇玉心頭警鈴大作。一個閨閣女子參與家族生意,在明朝絕非光彩之事。她勉強笑道:“齊公子說笑了,家中生意全賴父親操持,我不過是偶爾提些淺見罷了?!?

齊墨不置可否,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卷紙:“既然遇到蘇小姐,不妨看看這個。我想在原有圖案上加些紋樣,不知可否實現(xiàn)?“

蘇玉展開紙張,發(fā)現(xiàn)是纏枝蓮圖案的修改稿,在原有基礎(chǔ)上增加了復(fù)雜的云紋和幾何邊框,整體設(shè)計更加精美繁復(fù)。令她驚訝的是,這些新增元素竟與她現(xiàn)代專業(yè)課上研究過的明代宮廷紋樣極為相似,有些甚至是后世才被考證出來的隱秘圖案。

“這設(shè)計...“她抬頭,正好對上齊墨深邃的目光,“非常獨特。齊公子是請哪位大師設(shè)計的?“

“家學(xué)淵源?!褒R墨淡淡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能做嗎?“

蘇玉仔細研究圖紙,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細節(jié)——在圖案右下角不起眼處,有一個極小的標記,與她玉佩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樣。她心跳驟然加速,強自鎮(zhèn)定道:“可以,但需要更多時間?!?

“時間不是問題?!褒R墨的目光在她胸前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質(zhì)量最重要。“

離開染坊時,蘇玉心緒難平。齊墨的身份絕不簡單,他與這枚玉佩有何關(guān)聯(lián)?他是否知道些什么?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頭,卻找不到答案。

回府途中,轎子突然停下。小翠掀開轎簾低聲道:“二小姐,周家老爺在前面茶樓,說要見您?!?

蘇玉皺眉。周家老爺周崇禮是父親的老對頭,此時找她能有何事?猶豫片刻,她還是下了轎,帶著小翠走進茶樓。

周崇禮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體態(tài)微胖,一雙小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見蘇玉進來,他笑瞇瞇地起身拱手:“蘇二小姐,久仰久仰。“

“周老爺找小女子有何貴干?“蘇玉保持距離,語氣冷淡。

“聽聞蘇家近來生意紅火,老夫特來道賀?!爸艹缍Y親手為她斟茶,“尤其是那批新式花樣,在城里引起不小轟動啊。“

蘇玉不動聲色:“周老爺過獎了,不過是些尋常花樣罷了?!?

“呵呵,尋常?“周崇禮壓低聲音,“據(jù)老夫所知,那些花樣可非比尋常,有些紋樣...與宮中御用極為相似?!?

蘇玉心頭一震。她確實參考了些現(xiàn)代書籍中的宮廷紋樣,但都做了改動,這老狐貍?cè)绾慰闯鰜淼模?

“周老爺慎言?!八料履?,“蘇家做的是正經(jīng)生意,從不逾矩?!?

“當然,當然?!爸艹缍Y笑容不減,“只是提醒二小姐,近來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打聽蘇家,尤其是...與您接觸的那位齊公子?!?

蘇玉握緊了茶杯:“周老爺這是何意?“

“沒什么,只是關(guān)心同行罷了。“周崇禮瞇起眼睛,“對了,聽說二小姐近日常去染坊?閨閣女子如此拋頭露面,恐有不妥啊?!?

蘇玉冷笑起身:“蘇家家事,不勞周老爺費心。若無他事,小女子先行告退。“

離開茶樓,蘇玉的手仍在微微發(fā)抖。周崇禮明顯話中有話,他在暗示什么?齊墨又為何被人調(diào)查?一切似乎都籠罩在迷霧中。

回到蘇府,蘇玉徑直去了姐姐蘇瑤的院子。蘇瑤正在繡花,見妹妹臉色不對,連忙放下針線:“玉兒,怎么了?“

蘇玉將今日之事簡要告知,當然隱去了玉佩和齊墨的可疑之處。蘇瑤聽完,憂心忡忡地握住她的手:“周家一向與我家不和,你千萬小心。至于那位齊公子...“她猶豫片刻,“父親知道你們有往來嗎?“

“只是生意往來而已?!疤K玉辯解道,卻見姐姐眼中滿是憂慮。

“玉兒,你變了。“蘇瑤輕嘆,“從前你對商事毫無興趣,整日只知吟詩作畫。如今卻...如此熱衷外務(wù)。姐姐不是責怪你,只是擔心...“

蘇玉心中一軟。這段時間她全心投入家族生意,幾乎忘了原主本是個深閨弱質(zhì)。她握住蘇瑤的手:“姐姐,我只是見父親憂勞,想分擔一二。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蘇瑤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輕點頭:“你心中有數(shù)就好。對了,父親說今晚要在書房見你,好像有要事相商?!?

晚膳后,蘇玉來到父親書房。蘇明遠正在查看賬冊,見她進來,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玉兒,過來看。“

賬冊上顯示,近一個月蘇家綢緞莊的盈利比去年同期增長了五倍有余。蘇明遠難掩興奮:“多虧了你的那些主意,連知府大人都派人來訂了幾匹上等綢緞,說是要送京中貴人?!?

蘇玉勉強笑了笑。聽到“京中貴人“四字,她不由想起齊墨那與宮廷紋樣相似的設(shè)計和周崇禮的警告。

“父親,那位齊公子...“她試探著開口。

“哦,對了,正要問你?!疤K明遠放下賬冊,“這位齊公子是何來歷?一次訂百匹上等綢緞,手筆不小啊?!?

蘇玉搖頭:“女兒也不清楚,只知他要求極高,給的價錢也公道?!?

蘇明遠若有所思:“近來市面上有些傳言,說京城來了位大人物,暗中查訪江南絲綢行當。希望這位齊公子與之無關(guān)才好?!八D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嚴肅,“玉兒,為父知道你有經(jīng)商之才,但女子終究不宜過多拋頭露面。今后與齊公子接洽,還是讓李叔出面吧。“

蘇玉張口欲辯,卻見父親擺手:“不必多言。為父已經(jīng)為你相看了幾戶人家,等這陣忙完,也該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

這番話如一盆冷水澆下。蘇玉這才真切意識到,無論她為家族做出多少貢獻,在這個時代,她終究只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氐介|房,她取出藏在枕下的手機——這個與現(xiàn)代社會唯一的聯(lián)系,如今只剩一塊沒電的金屬。窗外月光如水,四百多年的時空隔閡,在這一刻顯得如此遙遠而真實。

與此同時,蘇州城一座僻靜宅院內(nèi),齊墨——或者說錦衣衛(wèi)指揮使齊晏,正仔細查看手下遞上的密報。

“大人,已經(jīng)查明,周家與南京戶部侍郎有勾結(jié),暗中操控絲綢價格?!昂谝率绦l(wèi)低聲道,“另外,蘇二小姐確實與往常大不相同,近兩月突然精通商事,還懂得許多奇特的染藝配方?!?

齊晏摩挲著手中的玉佩,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繼續(xù)監(jiān)視周家。至于蘇二小姐...“他頓了頓,“我親自處理?!?

“大人,那枚玉佩...“

“很可能是真的。“齊晏望向窗外的明月,聲音幾不可聞,“四百年一輪回,終于等到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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