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外排著三輛人力三輪板車，一老兩少正坐在板車上打撲克，玩得爭上游。

老頭看樣子五十多歲，頭發(fā)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穿著一身藍(lán)工裝，另外兩個人稍微年輕一些，三十歲上下，一個禿頭，一個老鼠眼。

藍(lán)工裝老頭耳朵上夾了好幾顆煙，看樣子手氣不錯，贏了好幾把。

這次，禿頭和老鼠眼做好了局，想著坑老頭一把。

眼看就要成功了。

方寧和杜洪兵過來找拉車的“國營糖廠去嗎？多少錢”

“拉人還是拉貨”藍(lán)工裝老頭問。

方寧道“拉我們兩個過去”

不等藍(lán)工裝報價，禿頭見方寧不是本地人，立馬開口道“一塊五”

老鼠眼也道“一塊五”

藍(lán)工裝老人瞪了兩人一眼“干啥那，看人家不是本地人，想宰客咋地”

“別聽他倆胡說八道，給一塊二就行”工裝老人道。

禿頭和老鼠眼敢怒不敢言。

方寧點點頭“走吧，大爺，先給你錢”

老葉沒收“不著急，等會到了，再給”

這年頭的人就是實誠。

方寧也不廢話，坐上板車，跟老葉往糖廠走。

杜洪兵一臉興奮，長這么大，頭一次做板車那，挺有意思。

路上老葉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知道他是本地人，拉板車掙點零花錢。

半個小時后，老葉說制糖廠快到了。

路上有幾個騎自行車的糖廠工人在兩人身旁超了過去。

其中兩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會騎得慢了下來，好像在聊天。

板車跟在兩人身后，方寧很容易就聽到了兩人在說什么。

“昨天發(fā)了多少？三十六？我才發(fā)了三十，哎，還是你們車間運(yùn)氣好啊，沾了蜂蜜奶糖的光，聽說賣的不錯，縣里的百貨大樓和供銷社都來采購那”

“等著外縣過來采購那才叫掙錢那，等再發(fā)工資就給我媳婦換輛自行車”

蜂蜜奶糖賣得好，蜂蜜就用的多，看來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不過，山上的蜂蜜怕是不趕趟，等蜂箱成型，起碼一個月。

管他那，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寧二人坐在板車上跟著兩個糖廠工人，往糖廠這邊走。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有一穿著中山裝的老人攔住了兩個糖廠工人，老人后面還跟著個濃眉大眼的小伙子。

“這就是情報里說的食品廠廠長和技術(shù)員吧，看看他們兩個想干什么”方寧在距離幾個人四五米遠(yuǎn)的地方招呼葉大爺停下等會。

杜洪兵趁機(jī)小聲問道“寧哥，咋了”

“那兩個人也是制糖廠的，我聽聽他倆說啥”方寧實話實說。

糖廠工人抬頭看了眼中山裝大爺“大爺有事嗎”

李紅旗給兩人各上了一顆煙“你們是糖廠工人吧，餓，我是誰？聽說你們廠的蜂蜜奶糖賣得挺好，我們單位想進(jìn)點，我想打聽一下銷售部怎么走”

“這樣啊，你算是問對了，蜂蜜奶糖就是我們車間生產(chǎn)的，銷售部就在我們車間旁邊，走，我?guī)銈內(nèi)ァ贝髠€子工人道。

李紅旗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省得我老頭子到處問了”

“對了，你們生產(chǎn)的蜂蜜奶糖挺好的，老人，孩子都喜歡吃”

大個子工人露出得意的表情“那是當(dāng)然，我們配料足，工藝復(fù)雜……”

另一個工人干咳兩聲打斷了他的話，怪他說的有點多了。

大個子工人撓撓頭，沒再說什么，繼續(xù)往前走。

李紅旗和孫德強(qiáng)相互看了一眼，會心一笑，這趟糖廠算來對了。

方寧看著遠(yuǎn)去的幾人嘴角露出笑容，沒想到跟李紅旗想到一塊去了。

“寧哥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想到辦法了。”杜洪兵道。

方寧沖他豎起大拇指。

兩人也跟了上去。

興泰制糖廠是縣里的支柱產(chǎn)業(yè)，建廠很早，門口的燙金招牌上還寫著領(lǐng)導(dǎo)題詞‘踏實肯干，精益求精’，整個省城的糖幾乎都是這里生產(chǎn)的，后來，這里又增加了許多食品生產(chǎn)線，最后成了食品廠，但制糖車間一直在。

李紅旗和孫德強(qiáng)看到氣派的大門，露出羨慕之色，他們縣的食品廠不溫不火，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上頭領(lǐng)導(dǎo)給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盡快扭轉(zhuǎn)這種局面。

恰逢聽說興泰縣國營制糖廠改革做的挺好，就想著過來參觀學(xué)習(xí)一下，恰巧在百貨大樓看到了蜂蜜奶糖，看到銷量不錯，如果能把配方弄到手，或許是個不錯的契機(jī)，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廠長，你不是說廠里有你熟人嗎，不會讓人家抓住吧”孫德強(qiáng)小聲問道。

李紅旗瞪了他一眼“抓住也是被你害得，你剛才叫我什么？”

孫德強(qiáng)嘿嘿笑道“李大爺，哦不，李經(jīng)理，你是西星縣百貨大樓的經(jīng)理過來進(jìn)貨”

李紅旗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大爺，抓緊登記，完事我?guī)氵^去，我還上班”大個子糖廠工人站在門口沖李紅旗兩人喊道，李紅旗連忙答應(yīng)一聲，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方寧多付了五毛錢給板車大爺，讓他在外面等著自己。

等人都能賺錢，這種好事必須答應(yīng)啊，板車大爺又不傻，一口答應(yīng)下來。

方寧這才叫上杜洪兵跟著李紅旗進(jìn)了廠。

進(jìn)場登記的時候，還是用方寧的介紹信，保衛(wèi)聽到是來買糖的，登記完就放行了，廠子里收拾地挺干凈，宣傳墻上寫著紅漆大字‘踏實肯干’

剛才登記的時候方寧注意到，過來采購的不光是他跟李紅旗幾人，還有個穿中山裝，梳著三七分的像是干部模樣的中年大哥。

“前面左轉(zhuǎn)就是”大個子糖廠工人指了指車間前面的二層小洋樓。

李紅旗笑呵呵地表示感謝，然后直奔小洋樓。

看到人家辦公抓的是小洋樓，他們的辦公室還是瓦房那，兩人心里酸溜溜的。

一樓是采購部，銷售部等等，二樓是廠領(lǐng)導(dǎo)辦公區(qū)。

“請問，你們找誰”前臺大姐問。

李紅旗道“我們過來采購蜂蜜奶糖的”

前臺大姐笑容更盛“直行，第二個辦公室就是銷售部”

李紅旗點點頭，帶頭往走向銷售部，杜洪兵左瞧右看，一臉好奇，一會讓方寧看看墻上的畫，一會讓方寧看看頭頂上的吊燈，方寧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露餡，杜洪兵這才收起好奇心，跟著大伙一塊前往銷售部。

一路走過來，方寧留意著旁邊的部門，并沒有見到采購部。

在他印象里，銷售和采購應(yīng)該挨著才對，莫非是合并在一起的？

銷售部。

辦事員張春麗生氣地放下電話，司機(jī)李金剛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打趣道“怎么了？該不會是王股長昨天爬山被滯留在山上，今天不回來了吧”

張春麗瞪了他一眼“閉上你的烏鴉嘴吧，都被你說中了，昨晚山上下了一夜的雨，股長滯留在山頂了，剛才他用景區(qū)辦公室的打來電話，說是晚點回來，讓我接待一下幾個客戶”

李金剛立馬不敢吱聲了，他們部門是采購，銷售一肩挑，都由王股長一個人負(fù)責(zé)，現(xiàn)在他不在，作為辦事員的張春麗有的忙了。

“股長，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有客人過來，還去爬山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張春麗抱怨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敲門“王股長在嗎”

客人來了。

張春麗連忙調(diào)整心態(tài)，露出一一絲笑容，這才輕輕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了四五個人，正對著門的是穿著藍(lán)色中山裝，三七分的中年大哥，旁邊是李紅旗和孫德強(qiáng)，再后邊則是方寧和杜洪兵。

張春麗也不知道到底有幾個客人，先是點點頭“請問怎么稱呼，餓，百樓大貨的楊經(jīng)理，快請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