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周元見過蒼玄圣者?！敝茉⑽⒐硇卸Y，姿態沉穩，語氣不卑不亢。雖面對的是傳說中隕落的圣者殘魂，他卻未有半分諂媚或畏懼，唯有對前輩的敬重。

蒼玄圣者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頷首，吐出二字：“周元，不錯的名字。”簡單的兩個字，卻似帶著千鈞之力，仿佛是在稱量著眼前這個少年的斤兩。

隨即，他轉過身，目光投向夭夭，那雙滄桑的眸子里泛起一絲暖意，面露欣慰之色：“終于，見到你了。”頓了頓，他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幾分探尋，“蒼淵那家伙呢？為何不在你的身邊？”

他自然知曉夭夭的真實身份，那是牽扯到無數隱秘的存在。蒼淵向來將夭夭看得極重，絕不可能輕易將她獨自留下，如今竟讓她與周元一同闖蕩，實在令人費解。莫非……蒼淵出事了？

“師父遇到了神秘敵人的追擊，我們猜測，是來自圣族的強者?！敝茉锨耙徊?，神色凝重，將蒼淵的處境和盤托出。提及“圣族”二字時，他的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圣族？”蒼玄圣者眼神驟然一凝，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向周元，意味深長地問道，“呵呵，你從何知曉圣族的存在？”

他笑瞇瞇地看著周元，眼底卻藏著一絲探究。周元身負混沌神磨觀想法，是蒼淵的弟子沒錯，可圣族的存在，即便是在下五天的頂尖勢力中，也屬于禁忌般的秘密。蒼淵性子沉穩，斷不會讓他們這個層次的小輩知曉這種事——知曉了，非但無益，反而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看來，這少年定是接觸過與圣族相關的東西了。

“圣族”二字從蒼玄圣者口中吐出，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法則，一股莫名的威壓瞬間擴散開來。懸崖上的風聲驟然停歇，周圍的云霧仿佛被凍結，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滯澀，萬物寂靜，仿佛都被這兩個字所蘊含的恐怖力量壓制，不敢有絲毫動彈。

周元迎著那股不算強的威壓，定了定神，將在黑淵之中的遭遇，以及戰傀宗如何被圣族勢力覆滅的事情，盡量客觀地簡述了一遍。他敘述時語氣平靜，卻難掩其中的沉重——那是親身經歷過的殘酷與絕望。

蒼玄圣者靜靜聽著，待周元說完，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遠方云霧深處，似是透過時光看到了遠古的戰火，良久才輕輕一嘆，語氣中滿是滄桑：“黑淵……戰傀宗……原來，那些圣族隱藏的爪牙，從未真正安分過啊?！?

他對黑淵再熟悉不過——當年，正是他親手將蒼玄圣印藏匿于那片險地。

“遠古時期的蒼玄天，是被圣族侵蝕得最嚴重的一域。”蒼玄圣者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刻骨的記憶，“若非當年我僥幸破圣，獲得蒼玄圣印認可，成為蒼玄天的天主，拼盡一生修為將圣族主力打退，恐怕這蒼玄天，早已徹底淪為圣族的牧場?！?

“那時的圣族，行事肆無忌憚。”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只需有人對他們稍露不敬，便會引來九天雷劫，將整個宗派化為飛灰。戰傀宗的遭遇，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之所以如此，皆因當年的蒼玄天實力最為薄弱。連本土的圣者們，都因在此地修煉精進緩慢，紛紛選擇離開，這才讓圣族強者愈發橫行無忌。

“你們的猜測沒錯?！鄙n玄圣者收回目光，看向兩人，“能讓蒼淵不得不拋下你獨自引開敵人，除了圣族的頂尖戰力，恐怕別無他選……”

他話說到一半，卻微微頓住。其實，除了圣族，下五天那些立場不明的圣者，也可能對夭夭出手。但這話，此刻對周元和夭夭說，并無益處——圣者那個層面的爭斗，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太過遙遠，只會徒增焦慮。

“老先生，知道我的身世嗎？”夭夭望著蒼玄圣者，清冷的眸子里難得地泛起一絲波動。她堅信黑爺爺神通廣大，不會輕易出事，可分別已久，那份深藏的思念與對自身來歷的困惑，終究忍不住流露出來。

蒼玄圣者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憐惜，隨即笑道：“知道。過來坐吧?！?

話音未落，他袖袍輕揮，兩道由云霧凝聚而成的石凳便出現在兩人面前，凳面光滑溫潤，竟與實體無異。看來這漫長的歲月里，他獨自守在此地，也著實孤寂得很。

周元扶著夭夭在石凳上坐下，兩人都挺直了脊背，目光望向蒼玄圣者，像是等待聽故事的孩童，帶著幾分期待與緊張。

蒼玄圣者沒有藏掖，也沒有鋪墊，只是輕輕招了招手。周圍繚繞的云霧仿佛受到牽引，緩緩匯聚到他身前，如同水墨暈染，漸漸勾勒出一幅幅流動的畫面。

畫面中，是遠古時期的蒼玄天。天空暗沉，源氣狂暴如怒海，蒼玄圣者凌空而立，神色凝重如鐵，周身環繞著浩瀚無盡的源氣，幾乎要將天地都籠罩其中。而他懷中，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襁褓，襁褓里裹著一個嬰兒——那嬰兒粉雕玉琢，小臉飽滿如玉，閉著眼睛時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透著一股鐘天地之靈秀的純凈，任誰見了都會心生喜愛。

夭夭的眉頭微微蹙起，指尖下意識地收緊。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畫面中的嬰兒——不用猜也知道，那便是年幼時的自己?？申P于這段過往，她的腦海中沒有絲毫記憶，仿佛被人生生抹去了一般。

畫面陡轉，三道身影從暗沉的天幕中浮現，氣息霸道絕倫，每一道都不弱于蒼玄圣者。他們二話不說，便朝著蒼玄圣者發起了猛攻。一時間，恐怖的源術碰撞在天地間炸開，空間寸寸碎裂，山川為之崩塌，那場戰斗的激烈程度，看得周元與夭夭都心頭一緊。

蒼玄圣者雖強，可懷中抱著嬰兒，終究束手束腳，無法全力以赴。他既要護著襁褓中的孩子，又要抵擋三大強者的圍攻，漸漸落入下風。

“噗！”

一道重擊落在蒼玄圣者后背，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踉蹌，卻依舊死死將嬰兒護在懷里，眼神中的決絕絲毫不減。

最終，在三道身影的聯手轟擊下，蒼玄圣者的源氣護罩徹底破碎。他看著懷中安然熟睡的嬰兒，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隨即猛地抬手撕裂空間，將襁褓用力送了進去。

“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他留在畫面中的最后一句話。

緊接著，三道毀滅性的攻擊落在他身上，一代圣者，就此崩碎，化作漫天光雨，消散在天地間。

云霧畫面緩緩散去，懸崖上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風聲拂過青松的輕響。

蒼玄圣者看著夭夭，臉上露出一抹溫和卻帶著遺憾的笑容：“這個嬰兒，就是你。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他頓了頓，補充道：“剩下的事情，關乎太大，等你實力達到足夠的層次，自然會知曉。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對你而言，并非好事?！?

夭夭靜靜地坐著，目光望著虛空，仿佛還在回味剛才的畫面。她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可緊握的雙手與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原來，自己從出生起，就背負著這樣沉重的過往。

周元輕輕握住她的手，能感覺到她掌心的冰涼。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掌心的溫度，傳遞著無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