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地下囚牢誰主沉浮

林昭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密道石壁濕冷潮濕，順著指尖滲入骨髓。

他攥著火折子的手在顫抖，不是恐懼——至少不完全是——而是那些貼在石壁上的魂影。它們正用青白的指尖抵著符文邊緣，每一道縫隙里都滲出暗紅血珠，將他頸后鱗紋的影子映得愈發猙獰。

“龍……”嗚咽聲混著血珠滴落，在狹窄密道中回響。

林昭喉結滾動，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在雜役房翻到的《山海殘卷》。

書上說，上古天龍血脈能鎮萬邪、破千咒。可此刻這些被封在符文中的魂靈，看他卻像在看一盞救命燈燭。

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機械音帶著波動：“檢測到血煞符文與龍鱗血脈產生共鳴，解析進度+15%。當前可探索區域：地下三層。”

林昭猛然頓住腳步——方才只顧奔跑，竟沒注意到密道不知何時分了岔。

左側石壁上刻著三枚青銅獸首。中間饕餮大張著嘴，正不斷淌出墨綠色黏液，腥氣熏人睜不開眼。

“這是……聚靈陣改的困獸局。”他壓低聲音，指腹擦過右側獸首獠牙。

上個月幫外門弟子修法寶時，他偷看過《陣道入門》。“饕餮主吞噬，貔貅主聚斂，赑屃主負重……赑屃的位置是生門。”

系統立刻彈出三維建模：“分析中……赑屃眼窩處有靈力波動，符合《千機閣陣典》中‘三獸鎖魂’生門特征。建議：注入練氣七層靈力，維持三息。”

林昭深吸一口氣。

他現在不過練氣六層，強行注入七層靈力……肋骨舊傷突然抽痛——那是上個月被執事弟子踹的，當時他替人修裂了的儲物袋，對方嫌慢。

“拼了！”他咬牙將靈力往指尖壓，骨節發出咔吧脆響。

當青色靈光沒入赑屃眼窩的瞬間，整面石壁震動起來。饕餮嘴里黏液“嘩”地噴出，在地上腐蝕出焦黑坑洞。

林昭踉蹌沖進生門，后背冷汗早已浸透粗布短打。

地下三層的腐臭比密道濃了十倍不止。

火折子剛亮起，他就照見數十道鎖鏈從洞頂垂落。每根鎖鏈都拴著個形容枯槁的修士。

他們衣襟破爛，腕間腳踝全是磨出的血痂，有人連眼皮都抬不起，只剩喉嚨里發出瀕死呻吟。

“救……救我……”離他最近的灰衣修士突然抓住褲腳，指甲縫里全是黑血，“他們抽我們的靈脈……用嬰兒的血祭符……那老東西說要煉什么‘虛空靈核’……”

林昭瞳孔驟縮。

他蹲下身，指尖剛觸到灰衣修士手腕，系統便彈出紅色警告：“檢測到劇毒侵蝕，目標存活時間不足半個時辰。”

他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我會救你”這種空話。這里至少有三十個修士，而他連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都不知道。

直到目光掃向最里側的石牢。

那是個穿月白衫子的少女，頭發散著，額角有塊青腫，卻依然挺直跪著。

她手腕被鎖在兩根青銅柱上，鎖鏈纏著幽藍符文，和其他血紅鎖鏈截然不同。

更奇怪的是她的靈力波動——明明弱得像風中殘燭，運行軌跡卻比筑基期修士還穩定。每道靈力都沿著奇經八脈走了完整小周天，毫無滯澀。

“系統，解析她的靈脈。”林昭聲音發緊。

淡藍色數據流浮現少女周身。

當“虛空靈紋”四個字出現在界面時，他差點咬到舌頭——那是他在雜役房掃灰時，從一本蟲蛀舊書里撕下的殘卷《寒靈共鳴錄》提到的東西。

殘卷說，虛空靈紋是溝通天地本源的橋梁。擁有者要么是上古大修士轉世，要么……

“檢測到目標體內存在‘天龍血脈碎片’。”系統的提示讓林昭呼吸急促，“相似度：73%。”

他突然想起柳師叔最后塞給他的半塊桂花糕。

那是用靈米做的，甜而不膩，和雜役房的糙飯完全不同。

柳師叔總說他“根骨差了些，腦子倒靈”。現在想來，她看他的眼神里，是不是早就有了什么打算？

“姑娘？”林昭走到少女跟前，蹲下身與她平視。

少女緩緩抬頭，他這才發現她眼尾有顆朱砂痣，在蒼白臉上格外醒目。“我叫林昭，來救你出去。”

少女睫毛顫了顫，聲音輕如羽毛：“你……頸后的鱗紋。”她突然抓住林昭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是龍鱗。我娘說過……龍鱗現世，靈紋重光……”

系統瘋狂跳動：“檢測到血脈共鳴，解析進度+20%。建議：立即解除目標束縛，否則其靈脈將在一炷香內崩潰。”

林昭摸出懷里的短刀。

那是他用廢鐵自己打的，刀刃上還留著磨石痕跡。

當刀尖抵住鎖鏈符文的瞬間，系統彈出操作指南：“逆時針旋轉三圈，注入木屬性靈力。”

他依言而行，鎖鏈突然蜂鳴，幽藍符文開始碎裂，像冰面裂開的紋路。

“咔嚓——”

第一截鎖鏈落地的聲響格外清晰。

林昭剛要去解第二根，頭頂傳來沉重腳步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混著鐵器刮石壁的刺響，像無數指甲抓撓神經。

“小雜役跑得倒快。”幽冥子的聲音從密道口傳來，陰惻惻的，“我還以為柳師姐藏了什么寶貝，原來是條沒褪鱗的小龍。”

林昭后背瞬間繃緊。

他轉頭看向少女，她正盯著他頸后鱗紋，眼里有他看不懂的光。

石牢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鎖鏈拖拽聲——追兵到了。

“先解你的。”他咬牙，刀尖再次抵住第二根鎖鏈符文。

系統提示炸響耳邊：“警告！外部靈力波動異常，建議立即撤離！”

但他的手穩如磐石——這是他離血脈真相最近的一次。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帶這個姑娘出去。

當第二截鎖鏈即將斷開時，石牢入口突然亮起刺目紅光。

林昭抬頭，正看見幽冥子站在光影里，手里拎著柳師叔的月白繡金丹房主管服。

衣服上全是血，領口玉簪斷成兩截，在地上滾出半圈。

“林昭啊。”幽冥子手指沾血，在石壁上畫扭曲符文，“你說你好好當雜役多好？偏要管這些閑事。”

他身后跟著四個黑衣修士，每人手里都提著淬毒銀針，在火光里泛著幽綠。

林昭喉嚨發緊。

他攥刀的手背暴起青筋，目光掃過地上的鎖鏈，又掃過少女蒼白的臉。

系統突然跳出新提示：“檢測到目標靈脈穩定度提升至92%，建議加速解除束縛。”

“再等等。”他對著少女輕聲說，刀尖在鎖鏈符文上劃出火星，“再等等。”

幽冥子冷笑混著鎖鏈聲響，在石牢里蕩開：“別急著解，我幫你。”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四個黑衣修士瞬間散開，將石牢圍了個嚴實。

林昭看見他們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那是鎖魂鈴，專門用來鎮壓修士靈力的。

“你以為你是誰？”幽冥子一步步逼近，臉上的肥肉隨著冷笑抖動，“不過是柳師姐養的小老鼠，也配碰我的實驗品？”

林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感覺到頸后鱗紋在發燙，像有團火要燒出來。

少女突然拽了拽他衣袖，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龍鱗……引靈。”

他猛地反應過來。

《寒靈共鳴錄》殘卷里寫過，天龍血脈能引動天地靈氣為己用。

他閉上眼，將全部注意力放在頸后鱗紋上。

剎那間，石牢里的靈力劇烈波動。那些被鎖鏈束縛的修士紛紛抬起頭，眼里有了生氣。

“這是……龍引術？”幽冥子聲音終于有了裂痕，“不可能！你不過練氣六層——”

“咔嚓！”

第二截鎖鏈落地打斷了他的話。

林昭睜開眼，少女手腕終于自由。

她指尖輕輕按在他頸后鱗紋上，石牢里突然亮起淡金光芒。那些血色符文開始成片碎裂，被封魂影發出歡呼，像潮水般涌向密道出口。

“走！”林昭拽起少女的手，往石牢深處跑。

系統提示不斷閃爍：“檢測到出口方位，建議立即撤離！”

他能聽見身后幽冥子怒吼，能聽見黑衣修士追來的腳步聲。但此刻心跳極快——快得像要跳出喉嚨，快得像要撞破命運枷鎖。

少女的手在他掌心里發燙，像塊燒紅的玉。

林昭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他是林昭，帶著龍鱗血脈的林昭，要揭開所有秘密的林昭。

而此刻，在他們身后，幽冥子的冷笑混著鎖鏈斷裂聲，正順著石牢回音壁，清晰傳進每道裂縫里：

“跑？你能跑到哪去？”

林昭指尖剛觸到第二道鎖鏈符文，密道入口紅光便如毒蛇信子般竄進來。

幽冥子冷笑裹著血腥氣撞進耳膜時，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頸后龍鱗紋路下血脈轟鳴——那是自十二歲在雜役房翻到《山海殘卷》后，第一次如此清晰感知到血脈躁動。

“小雜役倒是會挑時辰。”幽冥子甩了甩染血的月白衣袖，柳師叔常用的玉簪碎片在他腳邊蹦跳，“我養的那些蠱蟲還沒嘗過天龍血脈的滋味呢。”

他身后四個黑衣修士同時搖響腰間鎖魂鈴，青銅震顫聲如細針扎進林昭識海，靈力運轉陡然滯澀。

林昭瞳孔縮成針尖。

他早料到追兵會來，卻沒想到幽冥子竟親自守在出口——這老東西對實驗品的重視程度，比他從系統解析的殘卷推測的更甚。

左手悄悄攥緊袖中硬物，那是三日前在舊器堂掃灰時，從廢棄法寶堆摳出的聚雷環，表面雷紋雖褪了色，系統提示“可模擬三階干擾術”。

“系統，模擬多重干擾術需要多少靈力？”

他聲音壓得極輕，只有自己能聽見。

“需練氣六層全功，維持三息。”

機械音剛落，林昭便感覺腰間儲物袋里的青銅鈴鐺微微發燙——那是他用修補雜役法器時偷攢材料，照著《陣道入門》圖譜偷偷鑄的，系統說能混淆神識。

幽冥子已走到石牢中央，肥大手指緩緩結印：“先廢了他靈脈，再剜龍鱗……”

林昭突然暴起！

聚雷環捏碎在掌心，淡紫電弧如蛛網炸開。與此同時，青銅鈴鐺被甩向左側石壁。

系統早算出鎖魂鈴聲波頻率。鈴鐺震顫波長恰好與四人神識波動重疊——四個黑衣修士同時捂耳踉蹌，連幽冥子結印都頓了半拍。

“走！”林昭反手拽起林婉兒，短刀在她最后一道鎖鏈上劃出火星。

鎖鏈崩斷瞬間，系統提示炸響：“目標靈脈穩定度100%！”

林婉兒指尖突然泛起淡金光澤，按在他手背位置燙得驚人。那些原本纏在鎖鏈上的幽藍符文竟化作光點，順著她手腕沒入體內。

“御靈契。”林昭將一枚玄鳥紋玉符拍進她掌心。這是他用雜役房偷藏的靈玉刻的，“控制那只守在拐角的鐵背熊，它被下了迷魂散，現在最虛弱。”

林婉兒抬頭看他，眼尾朱砂痣隨動作輕顫。

她沒說話，只是將玉符按在胸口。

下一刻，石牢外傳來悶吼——鐵背熊突然直立，前掌拍碎兩個攔截守衛。

林昭趁機拽著她往更深處跑，身后傳來幽冥子暴喝：“別讓那丫頭跑了！她是爐鼎！”

爐鼎？

林昭腳步一頓。

系統適時彈出解析：“檢測到前方區域存在高濃度靈力反應，疑似‘靈根重塑爐’。”

他想起灰衣修士說的“虛空靈核”，喉間泛起腥甜——原來那些被抽靈脈的修士，是用來給爐子供能的。

兩人拐過三道彎，眼前景象讓林昭血液凝固。

足有五丈高的青銅巨爐立在石室內，爐身刻滿扭曲人臉，每個眼眶嵌著顆泛幽光珠子——那是修士靈核，還在跳動。

爐頂符文陣瘋狂吸收周圍靈力。被鎖鏈綁在爐底的修士只剩皮包骨頭，靈脈傷口滲出熒光色血。

“這是……”林婉兒聲音發顫，“用活人祭煉靈根？我娘說過，上古邪修才會……”

“系統，解析爐體結構。有沒有辦法摧毀它？”

“需引爆核心陣眼。建議使用‘爆裂符箓’。”系統彈出三維模型，“您昨日修補的那疊符紙，可模擬二階爆裂符效果。”

林昭摸出懷里的符紙。

那是他替外門弟子修補儲物袋時，用對方剩下的符紙邊角料偷偷畫的。原本想著萬一被趕下山還能換點靈石，此刻卻成了救命符。

他反手將符紙拍在爐身最亮的符文上，灌入靈力：“婉兒，退后！”

“轟——”

爆裂符炸響瞬間，整座石室劇烈震動。

青銅爐身裂開蛛網紋路，嵌靈核的眼眶紛紛爆碎，幽光四濺。

被綁爐底的修士突然尖叫，靈脈傷口噴涌靈力，竟順著裂縫灌進林昭頸后龍鱗紋路里——系統提示瘋狂跳動：“血脈共鳴度+30%！當前87%！”

“快走！”林昭拽著林婉兒往密道跑，頭頂石塊開始墜落。

身后傳來幽冥子尖叫：“我的爐！我的靈核！給我殺了他們——”

話音未落，又一聲轟鳴炸響，整座地下囚牢開始坍塌。

兩人沖出密道時，晨光穿透云層。

林昭回頭望去，宗門偏殿地面裂開巨大縫隙，火光從地底竄出，將半邊天染成血紅。

林婉兒月白衫子沾了不少血污，卻仍攥著那枚御靈契，眼神比初見時清亮許多。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從未聽過的堅定，“幽冥子在靈界有靠山，我娘……”她頓了頓，低頭看手腕淡金紋路，“我娘說過，龍鱗現世時，會有人替我們揭開真相。”

林昭摸出懷里半塊發硬的桂花糕——那是柳師叔最后塞給他的，現在還帶著體溫。

他望著燃燒的偏殿，喉間腥甜突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滾燙東西，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涌。

“這一局，才剛剛開始。”他輕聲道。

遠處傳來破空聲。

林昭抬頭，見三道傳訊符拖著流光，從宗門方向急速飛來。

符紙表面紋路泛著幽藍，是他從未見過的制式。

林婉兒也注意到了，她握緊他的手，掌心溫度透過粗布短打滲進來：“是追……”

“先離開這里。”林昭打斷她，拉著她往山下跑。

風掀起衣擺，頸后龍鱗紋路在晨光里若隱若現，像某種即將蘇醒的征兆。

那三道傳訊符靜靜懸在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符文深處翻涌著暗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