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濕的牢房內，石壁冰冷，鐵鎖沉重。

墨清川悠悠醒轉，只覺渾身劇痛如火灼皮骨，仿佛每一根骨頭都在抗議著尚未死去的命運。

她睜開眼，刺鼻的血腥味與霉氣撲面而來，身上破碎的戰甲早被剝去，只余一身破布遮體，手腕腳踝皆鎖著沉重鐵鏈，釘入石柱，鈍痛入骨。

她輕輕一動，銹鐵摩擦皮肉，便是一陣劇烈抽痛。

她不動了。

只是抬頭，望著高窗透下的一縷天光。

——這便是北朝的牢獄。

“你終于醒了。”一道聲音自石門之后響起，冷而直白。

來者穿黑袍，鷹眉細目，是豐時郢麾下的親信大統領沈策。他步步逼近，目光中滿是審視與輕蔑。

“你已是階下之囚，還妄想保全傲骨？你殺了我們百余人，太子沒要你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墨清川沒有理他，只是閉眼養息，冷冷淡淡地道了一句：

“要殺便殺，何須廢話。”

“殺你？”沈策冷笑，“你想得倒美。太子說了，要你——活著。”

他倏地一揮手，身后兩名兵士上前，將一盆冰水猛地潑在她傷口上！

墨清川身子劇顫，傷口遇寒劇痛如萬針穿骨，冷汗從額角滾落，卻始終咬牙一聲不吭。

“跪下投降，北朝可封你為國將，百官之上。”沈策低聲逼問，“可保你榮華不盡，富貴終身。”

“否則……你想試試斷筋剔骨？”

墨清川睜開眼，眼神如刀般劃過沈策。

“若我今日跪下，便是對過去十年所流的血，吐一口唾沫。”

“你們北朝想得太容易了。”

“我墨清川，寧折不屈。”

沈策的笑意終于冷了下來。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揮了揮手，兵士上前，一鞭接一鞭抽在她背上，皮開肉綻、血肉翻卷，鞭下的清川一聲不吭，只唇角咬出血痕，眼神依舊清醒。

仿佛這血與痛，不過是洗盡偽飾的儀式。

她早已在尸山血海中爬出，無懼這凡間之刑。

……

夜深時分，牢門再度開啟。

豐時郢來了。

他一襲玄金暗紋長袍，身姿頎長，踏入這污穢逼仄之地，卻半點不顯違和。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她。

“你不肯歸降？”

她沒答。

“沈策是不是太粗暴了？”

她依舊沉默，只冷冷注視著他，眼神中沒有臣服，也沒有乞憐，只有淡漠。

豐時郢凝視她良久，忽然輕聲道：“我并不想毀你。”

“墨清川，我若要你死，在沉風嶺，你早已被萬箭穿心。”

“我留下你，是因為……你值得。”

他俯身看她，低語道：“一個能以一敵百、將戰局翻轉的將軍，是世間難得的寶。”

“若你肯歸于我，我可令你統三軍，領戰旗，北朝天下，皆為你踏平。”

“你想要的榮耀，我能給。”

“你想要的復仇，我也能幫。”

她終于出聲，喉中帶血，卻咬字清晰：“你以為，我墨清川，會為茍活而做狗？”

“你錯了。”

“我這一生，雖遍體鱗傷，卻從未下跪。”

“你若真惜我，便該懂得，什么是……一個將軍的骨。”

豐時郢眉頭微動，望著她的眼神復雜。

她現在不過是個血肉模糊、筋骨俱裂的俘虜，甚至連站立都難。但她一開口，卻像高座廟堂上萬軍之上的主帥，有種震懾人心的威壓。

他忽然笑了，眼里卻多了一分難辨的情緒。

“你很像我。”

“也是因為這樣，我才舍不得殺你。”

“你想咬我，最好先養好傷。”

“你不歸順……沒關系。”

“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等你服軟。”

他轉身，臨走前補了一句：

“但你若肯服我，我可以給你全天下。”

鐵門轟然關上，黑暗復歸。

墨清川低垂眼睫，沉默良久。

她不是不會怕，但她更清楚，現在絕不能倒下。

這一戰，她輸了，但她仍活著。

她要活下去，不是為了茍活，而是為了——

把這一切，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