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的嗓音帶著上一輩人獨有的洪亮，言語里都是憐愛，讓人聽著心里暖暖的。

虞昭昭下午回了房間，動作笨拙的打開了陸叔叔昨天送過來的筆記本電腦。

她想查一查她家鄉(xiāng)和那個黑工廠的信息。

結果查到了她生活的小山村并不叫虞家村，而是叫周家村，那個黑工廠也并不存在。

她不死心，決定查一查她曾經(jīng)就讀的小學和初中。

可最后卻一無所獲。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虞招招，難道人瀕死時會給自己構建一個這么真實的人生經(jīng)歷？

她看向了一旁的筆。

接著在書上認認真真寫下了虞招招，沉思了幾秒后，又寫下了虞昭昭。

字跡呆板，筆畫緊湊，像是很久沒寫字的人寫的。

記憶里只有虞招招的字跡是這樣的。

她慢慢回憶腦海里虞昭昭從小練字的感覺，慢慢的也能把字跡寫出幾分秀麗端正了。

她凝視著紙張上的字跡。

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但不管她是誰，這一輩子她都會好好生活，不負韶華。

虞昭昭找了初中和高一的網(wǎng)課，開始回憶復習腦海里的那些知識。

她堅信只有學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這一學就是一下午。

晚飯時間是固定的，她剛下樓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陸榮臣。

她乖巧的笑笑，接著規(guī)矩的坐到了座位上。

陸榮臣微微頷首，但沒動飯菜，她也一起等著。

五分鐘后，樓梯口出現(xiàn)了一個高挑纖細的少年。

他漫不經(jīng)心的下樓，可能是看到她了，腳步有些遲疑。

走近后，虞昭昭才看清楚他的長相。

那是一張極漂亮的臉，黑色的頭發(fā)有些凌亂，但也擋不住他昳麗的眉目。

他的眼珠特別黑，像是兩汪濃墨，視線在她身上頓了頓。

接著虞昭昭就聽到了一句讓她萬分難堪的話。

“哪兒來的丑丫頭？”

虞昭昭怎么說都是個姑娘，被人當面說丑，覺得尷尬又難過。

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陸榮臣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有沒有規(guī)矩，怎么和妹妹說話的！”

陸榮臣猛的一拍桌子。

虞昭昭下意識雙手抱胸，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眼神里都是害怕。

這是她從小挨打造成的條件反射。

陸綏看到小姑娘強忍恐懼的模樣，眉心一皺。

“叫那么大聲做什么？”

陸綏無視父親的暴怒，安心坐下后，支著下巴側(cè)頭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她看起來很瘦小，頭發(fā)有些毛躁，臉也很小，臉色有些黃，五官看起來似乎還不賴，但就是太瘦了，像個猴兒，也就一雙水光瀲滟的眼睛很出彩。

倒也不算太丑。

“是我看錯了。”

比起陸綏的坦然，虞昭昭只覺得窒息，如果現(xiàn)在有個地縫，她一定會鉆進去。

陸榮臣冷聲呵斥：“給妹妹道歉。”

陸綏眼神冷了下來，“我的道歉不是誰都能受的。”

父子倆之間氣氛緊繃。

虞昭昭不能說話，急得不停的掉眼淚。

沒辦法只能扯了扯陸綏的衣角。

接著用力的搖頭，努力擠出了一抹笑容，試圖告訴他沒關系。

陸綏最煩陌生人碰他，眼神冰冷的低頭，卻看到了小姑娘衣袖下露出的纖細小臂，上面都是細碎結痂的傷口。

再聯(lián)想到她剛才瑟縮的模樣，雖然眼里劃過了煩躁，但想抽出衣角的手卻沒再動了。

“抱歉。”

陸榮臣有些驚訝，他這個兒子看似散漫，實則最是高傲，讓他低頭堪比摁牛喝水。

但心里的不滿還是散了不少。

看著對面眼眶通紅，認真擺手的小姑娘，心里也有些無奈。

兒子從小被老爺子養(yǎng)成了一副高傲的犟種模樣，他怕他往后跌大跟頭，從小就磨他的性子，但一直都沒什么成效，他就像是天生克他的。

按理說以虞恒愛玩愛笑的性格，養(yǎng)出來的女兒應該是開朗大方的，但可能是小姑娘驟然失去了所有親人，看人的眼神也是怯怯的，乖得讓人心疼。

他怕兒子太傲，也怕虞昭昭性子太軟被人欺負，要是兩個孩子性子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這是昭昭，比你小一歲，她家里出了事，往后就住家里了。”

陸綏眉眼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看不出來是聽進去了還是沒當回事。

陸榮臣臉色黑沉，壓著心里的氣。

“往后在學校里，你照顧好妹妹。”

陸綏有些不耐，他最煩陸榮臣這種吩咐人的語氣，聽著就讓人不爽。

陸榮臣也看出了陸綏的不配合，心里的火直冒。

但看對面的小姑娘攥著筷子的手用力得發(fā)白，眼神也愈發(fā)怯怯了，怕嚇到人，只能壓下心里的火氣。

虞昭昭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遠一點的菜也不敢夾，就怕惹了陸家這個哥哥。

她從小就過得水深火熱，后來到黑電子廠，同事的傾軋欺凌也不少，所以她的心思很敏感。

陸家哥哥對她的不耐煩，她也感覺到了。

于是就更不敢做什么了，更不敢奢望他的照顧。

第二天，洗漱完后，她看著鏡子里的人。

巴掌大的小臉還是有些不健康的黃意，臉頰瘦削，唇色發(fā)白，眼神惶惶。

確實稱不上好看。

她咬了咬唇，在心里告訴自己，能再有一次生命，已經(jīng)夠幸運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她能讀書，有遮風避雨的地方，沒人虧待她，甚至連飯都不用做，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

她腳步小心的下樓。

“今天給小姐做了我最拿手的鮮蝦小籠包，可香了！”

張姨笑瞇瞇的道。

虞昭昭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

張姨是北方人，對于虞昭昭這樣溫柔乖巧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虞昭昭剛坐在餐桌旁就下意識巡視四周，眼里透出幾分緊張。

張姨了然，“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去澄海市開會了，估計要一個星期。少爺也被老爺子接去老宅了。”

老宅？

虞昭昭雖然好奇，但很有分寸的沒多打聽。

接下來的一個周，陸家只有她和張姨。

張姨是個很熱心的人，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把瘦骨伶仃的小姑娘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

看著虞昭昭臉上多了幾分血色，皮膚也白凈了，張姨有些自得。

她能看出來小姑娘五官長得極好，就是太瘦了，不僅臉色差，還有些瘦脫相了。

所以她還得繼續(xù)做好吃的，把人養(yǎng)出點肉來。

虞昭昭不知道張姨的想法，但從張姨身上她感受到了來自女性長輩的關心，讓她倍感溫暖。

晚上吃過飯后，她又點開了網(wǎng)課，繼續(xù)學習。

還沒學多久，卻突然聽到了陸榮臣怒罵的聲音。

陸叔叔回來了？

她有些遲疑的看著房間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房門。

“混賬！”

虞昭昭身子一顫。

她小心翼翼的往樓下看去。

啪！

陸榮臣毫不留情的扇了陸綏一巴掌。

少年被打得頭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