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離魂淵底蝕骨霧秘境崖前斷緣橋
潮濕的海霧如同浸透毒液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離魂淵上空。
海水呈現出詭異的墨紫色,表面不時泛起氣泡,破裂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啵啵”聲,像是某種巨獸在深淵底部咀嚼骸骨。
林知夏站在懸崖邊,咸澀的海風卷著細碎的冰晶刮過她的臉頰,每一道風痕都像是砂紙在打磨著皮膚,生疼。金珠胎記在寒氣中隱隱發燙,仿佛在呼應深淵里蟄伏的危險,燙得她后頸的皮膚發紅。
她握緊手中發燙的玉簡,指腹摩挲著上面新浮現的血紋——那紋路正沿著“離魂淵”三個字蜿蜒生長,宛如活物的血管,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跳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皮而出。
“氣息比想象中更紊亂。”陸昭單膝跪在布滿青苔的巖石上,玄色唐裝下擺被海風掀起,露出染血的繃帶。繃帶邊緣已經發黑,是之前戰斗中蝕靈毒液侵蝕的痕跡。他的指尖剛觸及潮濕的巖壁,皮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血管在皮下凸起成青紫色的脈絡,如同被注入了某種邪惡的墨水?!皫r壁被注入了蝕魂咒,觸碰超過三息就會...”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咳嗽,掌心攤開時,暗紅血沫里混著幾片破碎的符咒殘片——那是他透支靈力的代價??人哉鸬脗谏?,他卻強忍著,眉頭緊皺,眼神依舊警惕地盯著深淵。
阿莎已經甩出一條由深海藤蔓編織的繩索,繩索表面纏繞著巫族秘銀線,末端的骨鉤刻滿防御符文。骨鉤精準地勾住百米外凸起的礁石,符文在接觸礁石的瞬間泛起藍光,與她額間的金珠圖騰遙相呼應?!案o。”她回頭叮囑,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神卻銳利如鷹。
林知夏注意到,阿莎說話時,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藏著的巫族禁術卷軸——那是她昨夜在茶肆廢墟中,冒著被仙盟追兵發現的風險奪回的。
阿莎的紗麗被海風鼓起又壓平,露出她腰間因長期佩戴武器而留下的老繭,那是屬于巫族戰士的勛章。
下潛過程中,水壓如同巨手般擠壓著耳膜,細小的沙礫裹挾著熒光海藻擦過皮膚,留下細微的灼痛。
林知夏的牛仔外套在海水中鼓脹,又被水壓瞬間壓平,每一次呼吸都要對抗著海水的阻力。海水灌進鼻腔,咸澀得讓她幾乎窒息。
突然,她瞥見下方閃過一抹銀灰色的鱗片,還未看清,陸昭已經拽著她急速上升。
三支淬毒的魚叉擦著她的腳踝掠過,在海水中劃出綠色的毒霧,所到之處,珊瑚礁瞬間化為白骨。魚叉表面刻著仙盟的麒麟紋,卻被涂抹上了巫族禁忌的噬靈漆。陸昭的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掌心全是汗,卻穩得像座山。
“是改造過的鮫人守衛!”阿莎的聲音在氣泡中變得模糊而尖銳。她的巫族短刀出鞘,刀柄上纏繞的金絲已經磨損大半,那是多年戰斗留下的痕跡。刃身與魚叉相撞的剎那,迸發出幽藍色的火花,火花濺到礁石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林知夏這才發現,阿莎攻擊時的每一個轉身,都會下意識護住腰間——那里藏著半卷用鮫綃書寫的巫族禁術,是她的最后底牌。
阿莎的眼神專注而狠厲,每一次出刀都精準無比,仿佛在訴說著她作為巫族戰士的驕傲與倔強。
當三人終于抵達海底的礁石平臺,咸腥的鐵銹味撲面而來,幾乎讓人作嘔。
巨大的青銅鎖鏈從深淵底部延伸上來,每一節鎖鏈都比人腰還粗,表面刻滿的巫族禁咒正在滲出黑色黏液,黏液滴入海水,便會炸開一團團紫色的毒霧。鎖鏈纏繞著一座懸浮的祭壇,祭壇中央是一個直徑百米的血池,池中的液體呈暗紅色,正隨著某種節奏起伏,如同心臟的跳動。隱約能看見池底漂浮著無數鎖鏈與破碎的金珠,每一顆金珠都像是凝固的血淚。血池邊緣泛著詭異的熒光,倒映著周圍的一切,扭曲而恐怖。
林知夏的金珠胎記突然劇烈灼痛,她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她看見血池邊緣的石壁上,鑲嵌著數十個玻璃容器,里面浸泡著昏迷的少年少女。他們脖頸處貼著的符咒正在發出詭異的藍光,一根根發光的絲線從他們心口抽出,匯入血池。其中一個少女的發辮上,還系著與她在牛車水咖啡館見過的相同的娘惹珠花。林知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祖父說過,越是絕境,越要像娘惹糕里的椰糖,熬得住高溫才能見甜。她的眼眶發紅,心中涌起一股憤怒與悲憫,暗暗發誓一定要救他們。
“他們果然在這里。”陸昭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礁石上,瞬間被腐蝕出小孔。他琥珀色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唐裝下的符咒無風自動,發出嗡嗡的震顫聲。“這些孩子...都是活生生的祭品?!彼穆曇舻统炼鴫阂?,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阿莎的呼吸變得粗重,紗麗下的身體微微顫抖——那些玻璃容器的排列方式,與巫族古籍中記載的“血祭大陣“分毫不差,而她的族人,曾是這個大陣的守護者。阿莎的拳頭緊握,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記,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自責與仇恨。
血池突然沸騰起來,濃稠的液體如巖漿般翻涌。
一個身影緩緩升起,正是在云香茶肆出現的疤痕女子。此刻她身上纏繞著黑色霧氣,破損的金珠吊墜已經修復,閃爍著不祥的紅光。吊墜表面的裂紋中,滲出黑色的液體,與她眼周蔓延的咒印連成一片。“你們終于來了?!彼穆曇粝袷菑男厍簧钐帞D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看看這些祭品,都是新的雙生血脈容器?!彼忠粨],血池中的液體化作數十條血蟒,張開布滿獠牙的巨口撲向三人。血蟒游動時,周圍的海水都被染成了黑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阿莎率先發動攻擊,短刀化作一道藍光射向女子。
然而,女子輕輕揮手,一道黑色屏障瞬間將攻擊反彈。阿莎躲避不及,被余力擊中,撞在礁石上吐出一口鮮血。血珠在海水中散開的剎那,林知夏看見阿莎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脆弱。
但很快,阿莎的眼神又變得堅定,她抹去嘴角的血跡,重新握緊短刀,刀刃上倒映著她決絕的面容。阿莎掙扎著站起來,身體搖晃,卻依然擺出戰斗的姿勢,她的倔強與堅韌在此刻展露無遺。
林知夏舉起金珠,試圖凝聚力量,卻發現這里的靈力仿佛被某種漩渦吞噬,金珠的光芒變得十分微弱。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陸昭甩出符咒,在空中組成八卦陣圖:“知夏,你去破壞血池!阿莎,我們拖住她!”他的聲音堅定,卻在轉身時悄悄將一張符紙塞進林知夏手心——那是用三年陳艾和朱砂繪制的護心符,邊緣還沾著他的血跡。
符紙上的符文微微發燙,仿佛在傳遞著他的溫度。陸昭的眼神中充滿了信任與關切,他知道,此刻的林知夏就是他們破局的關鍵。
在兩人纏斗時,林知夏朝著祭壇狂奔。
每跑一步,都感覺腳下的礁石在融化,海水漫過腳踝,帶來刺骨的疼痛。海水里漂浮著細小的骨片,刮擦著她的皮膚。
當她接近血池時,池中的紅光突然暴漲,一只巨大的手臂從池中伸出,布滿鱗片的皮膚上纏繞著鎖鏈。手臂一揮,掀起的巨浪將她拍飛,重重撞在石壁上。
林知夏的額頭滲出鮮血,模糊了視線,卻在此時聽見陸昭的怒吼。她掙扎著抬頭,看見疤痕女子的骨笛抵住陸昭咽喉,而阿莎被鎖鏈捆住,正在被抽取力量。阿莎咬著嘴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卻始終沒發出一聲痛呼,只是用眼神示意林知夏繼續前進。阿莎的眼神中充滿了鼓勵與期待,她相信林知夏一定能做到。
絕望之際,林知夏摸到口袋里祖父留下的藍花楹標本。干枯的花瓣在靈力注入后,竟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箭,射向血池中央。血池發出刺耳的轟鳴,開始劇烈搖晃。
疤痕女子臉色大變,放棄攻擊沖向血池。陸昭趁機掙脫束縛,甩出所有符紙,符咒在空中連成一片火海。阿莎也掙斷鎖鏈,短刀刺入女子肩膀。女子慘叫著墜入血池,而血池中的液體開始瘋狂蒸發,露出池底的真相——那里沉睡著一具巨大的骸骨,骸骨的胸口處,插著半塊玉佩。藍花楹花瓣化作光箭的瞬間,林知夏仿佛感受到了祖父的力量,那是一種跨越時空的守護。
林知夏認出那是祖父玉佩的另一半。她不顧一切地跳入血池,池水滾燙如巖漿,灼燒著她的皮膚。在池水徹底干涸前,她抓住玉佩。當兩半玉佩合二為一的瞬間,整座祭壇開始崩塌,深淵底部傳來巨獸蘇醒的咆哮。裂縫從血池向四周蔓延,破碎的玻璃容器中,少年少女們身上的符咒紛紛自燃?!敖幼。 卑⑸瘨亖硖俾幙椀睦K索,林知夏抓住的同時,看見阿莎回身斬斷最后一條攻擊陸昭的血蟒,自己卻被濺起的毒血灼傷手臂。
阿莎咬著牙,強忍著疼痛,繼續為陸昭掩護。阿莎的勇敢與無私,讓林知夏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敬佩。
“快走!”陸昭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濕透的衣袖傳來。他的唐裝已經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傷口,但眼神依然堅定。三人在崩塌的礁石間奔逃,身后的深淵不斷擴大。碎石如雨點般落下,每一塊都帶著蝕魂咒的力量。
當他們終于爬上懸崖時,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離魂淵徹底消失,只留下一片冒著黑煙的焦土。阿莎癱坐在地,顫抖著包扎傷口,她的紗麗已經破破爛爛,但依然保持著巫族戰士的驕傲。陸昭倚著樹干嘔,吐出的海水帶著黑色殘渣,他卻笑著安慰林知夏:“沒事,就當是喝了杯特調的毒奶茶?!标懻训臉酚^與幽默,讓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烏云,云層中隱約可見麒麟的輪廓。陸昭握緊劍柄,劍穗在風中獵獵作響;阿莎擦拭著短刀上的血跡,刀刃映出她決絕的眼神;而林知夏將玉佩貼在心口——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更危險的挑戰,還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海風卷起她染血的發絲,在夕陽下,宛如燃燒的火焰。她想起祖父書房里的那句話:“真正的畫師,筆下繪的不是風景,而是守護的決心。”這一刻,她終于明白,自己要守護的,不僅僅是真相,更是無數像她一樣,被卷入這場陰謀的生命。
林知夏的眼神變得堅定,她暗暗發誓,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她都不會退縮,一定要揭開仙盟的陰謀,還世間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