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西陵鎮(zhèn)王洛村的老馬這個夏天過得很愉快,自家承包的一片桃林今年大豐收,短短兩個月,結(jié)出的果子就給他帶來了幾萬元的收入。此時他正坐在炕上跟老婆合計著,是不是明年開春以后把另外的荒地也承包下來,再過一年自己家小子也該考大學(xué)了,能多掙些總是好的。
夫婦倆正商量著,冷不丁兒地就聽見院門響,老馬吼了一嗓子:“誰呀?”
“我,快開門!”
老馬趕緊囑咐老婆沏茶倒水,自己跑到院子里把門打開:“嗬,村主任,啥事兒?。俊?
“好事兒,好事兒,”村主任揚揚手,招呼身后面的四個人進(jìn)了院子,“這次你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老馬莫名其妙地關(guān)上院門,跟在他們后頭進(jìn)了堂屋,說:“啥好事兒啊,俺能有啥便宜?”
老馬媳婦兒招呼他們在堂屋里坐下,一邊倒茶一邊問:“就是,到底是咋個回事兒嗎?”
村主任打個哈哈:“這位是香港來的高老板?!币粋€胖子端起茶杯沖他們點頭微笑。村主任說:“他看上你們家那塊地了……”
高胖子趕緊把茶杯放下,說:“哎,那個,王村主任,還是我來說吧?!?
“中,中,讓高老板說?!?
“是這樣的,”高胖子站起來對著老馬說,“馬國強先生,對嗎?我們幾個實在是有事兒求您來了?!?
“???”老馬還有些迷糊。
“這是我表哥,”高胖子指了指坐在凳子上,一臉頹廢的中年人,“他父親,也就我姨夫,是美籍華僑,上禮拜在紐約去世了?!?
說到這里,高胖子一臉沉痛,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更是深深埋下了頭。
“老爺子原先就是咱王洛村的人,活著的時候就總念叨著要落葉歸根,誰想到最后也沒能回來,我們做晚輩的現(xiàn)在就想表表心意,幫老爺子了卻這個心愿?!?
“那你們這是……”
“唉,我表哥這次請了老爺子的骨灰回來,想找個地方好好安葬了。我們前后看了看,覺得您家那片果園的地就不錯,您看能不能……”
高胖子拍了拍老趙的肩膀,說:“我和我兄弟替我們?nèi)抑x謝您!”
“是啊,謝謝?!崩馅w這時也抬起頭,艱難地擠出個笑臉。
“哦,”老馬這才明白過來,“可是俺們?nèi)叶贾竿@片林子吃飯,你要走了,俺們就沒活路咧,明年俺家小子還考大學(xué)呢。”
“馬先生,我是高老板的財務(wù)助理,”我笑了笑,站起來像模像樣地遞上去一張名片,“我們高老板的意思并不是想要您的整片果林,實際上我們只要一點地方就夠了,不會超過三棵果樹的占地面積,而且我們也不白要您的,每棵樹高先生會補償您五萬元人民幣,您看行嗎?”
“行,行。”老馬眉開眼笑,轉(zhuǎn)念一想覺得自己這表情可能不對,于是收斂了幾分,“這咋不行哩,這地也是公家的,俺們村主任得答應(yīng)咧才行。”
“這個不是問題,村主任已經(jīng)同意了?!备吲肿诱f,“馬先生,您看咱們是現(xiàn)金還是轉(zhuǎn)賬?”
十一
計劃進(jìn)行得還算順利,從老馬家出來,村主任直接幫我們叫了幾個壯丁,三兩句談好了工錢就讓老馬領(lǐng)著他們?nèi)ス麍@挖坑。我們開著租來的車一路跟在后面。
“演得不錯,”我打開一罐可樂仰頭就往嘴里灌,“再接再厲,一會兒到地方了再悲痛點?!蔽乙荒ㄗ?,小聲地對老趙說:“嘿,大孝子,待會兒用不用給你眼睛上抹點清涼油?”
老趙沒搭理我這茬兒,從兜里摸出“中南?!眮碜灶欁缘攸c上一支,吞云吐霧,道:“我說徐小哥這招也太損了,以前光聽說過有前輩高人蓋個房子修個廟什么的掩人耳目。好家伙,咱們這回更直接,從地下打盜洞進(jìn)去?!崩馅w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那個姓徐的小白臉剛剛扮演高胖子的司機,這會兒正在駕駛座上把著方向盤,聽老趙這么說又是呵呵一笑,也不搭話。似乎他這一路都是如此,不管別人說什么都只是樂,不到問得緊了根本不搭理。我真沒法想象這么個人是怎么在高胖子他們公司待下去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高人,大隱隱于市?
不過話又說回來,徐白臉的主意還是不錯的,否則我們還真的很難找個借口扛著鐵鍬在這種地方挖坑下地。
就是老趙慘了點,得白白地裝一回孝子。當(dāng)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他長得最老相。
我們就這么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大概有二十多分鐘,汽車開到一片果林跟前,高胖子當(dāng)先跳下車,隨手指著一塊地說:“就那兒吧,也別往里面埋了,麻煩。”
于是老馬就張羅著那幫人嘁里咔嚓地開始挖坑,我們站在旁邊看著。高胖子不時地囑咐工人要把坑挖得大一點、深一點,我們還有好多東西要擺如何如何。我在旁邊也胡亂地出主意,只有老趙站在徐白臉旁邊,故作沉痛地抱著個小壇子,一言不發(fā)。
沒多大工夫,一個兩米多深的坑就挖好了。老趙把那個小壇子放下去,高胖子又從車?yán)锶〕鰩讟訐?jù)說是趙老爺子生前最喜歡的物件,零散地擺在它旁邊,裝模作樣地跟老趙拜了幾拜,這才站起來對那幫人說:“馬先生,你帶著他們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兩人給老爺子填土,表表孝心。我們晚上還預(yù)備著在這兒待一宿,守守夜?!?
這時候那些人都累得夠嗆,聽了這話自然是忙不迭地答應(yīng)。一干人等領(lǐng)了錢以后就三三兩兩地散了,只剩下我們四個人留在這兒開始最為重要的工作。
高胖子從車?yán)锶〕鰩讖埓蛴〉牡貓D,埋頭想了一會兒說:“蒙古人崇尚天葬,所以元代的墓室結(jié)構(gòu)對于我們來說還真是個未知數(shù),夜里下墓的時候一定得小心。這地圖上只給出了一個大概范圍,咱們的盜洞會在哪兒開口也不一定,自己千萬警醒著點?!?
“好了,廢話少說,干活吧,看趙爺我升‘棺’發(fā)財?!崩馅w已經(jīng)從車?yán)锶〕隽斯けP,甩給我們一人一把,自己跳下他“老爹”的墓,斜斜地沿著邊挖了下去。
我拍拍高胖子說沒事兒,估計元墓跟宋墓差不多,大概率是磚木結(jié)構(gòu)的,至于地下的事兒,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說完,我跟高胖子還有徐白臉也下去,四把工兵鏟揮舞起來,來去如風(fēng),不一會兒便出現(xiàn)一個一米見方的大坑。老趙一邊挖一邊跟我們貧著,說什么真正打盜洞的行家比如他自己,從來都是只開一個二三十厘米的小口,又深又窄,看上去就透著股子神秘,哪兒跟我們現(xiàn)在一樣挖戰(zhàn)壕似的,而且他從盜洞挖出來的土也絕對不會露在外面等人抓如何如何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們這幫業(yè)余的實在是太給他丟人了。
正絮叨著,就聽徐白臉突然開口喝道:“等等!”
我們都停下來看著他,只見徐白臉撂下鏟子,食指中指并在一塊兒插進(jìn)土里,摳了摳,帶上來一些濕潤的土。他把指頭放在牙齒上,像電影里警察查驗毒品似的來回蹭了蹭。
“錯不了了,”他說,“是糯米泥。”
十二
糯米泥,其實就是下面墓穴的封土。中國歷史上各個時期各個朝代的墓穴封土都不一樣,像春秋時期大多是用青膏泥,而唐宋的話就多是糯米泥,估計元代也差不多。看樣子我們挖得還是不夠深,本以為斜著挖能夠直接破墻而入,誰知道盜洞直接開到陵墓的穹頂上去了。
不過即便如此,我們幾個聽了徐白臉的話還是大為振奮,又挖了幾分鐘。沒過多久,隨著老趙一鏟子陷空,墓室的穹頂被打破,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顯現(xiàn)出來。我們把入口又拓寬了些,高胖子隨手拿了支熒光棒扔下去,還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隱約聽見塑膠棒墜到石板上面的回響。
當(dāng)下我們就決定停手,先把盜洞敞開著讓空氣流通。之后幾個人回到車上吃喝休息,養(yǎng)足精神,預(yù)備天黑以后再動手。
應(yīng)該說,我還是很興奮的,畢竟傳說中的大墓就在眼前,更何況這還是我第一次進(jìn)斗,也不知道待會兒會發(fā)生些什么。我嚼著一大塊醬驢肉,靠在后座的窗戶上,一邊看著逐漸西沉的斜陽,一邊胡思亂想。
徐白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了,似乎老趙也在閉目養(yǎng)神,相反我跟高胖子倒是有些亢奮,他腿上攤開了厚厚的一沓資料,正專注地看著。我在一旁瞧得無趣,索性也閉上眼睛休息休息。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擦黑了,夕陽沉到地平線以下,只在那些不知名的遠(yuǎn)處留下了幾縷若有若無的紅暈。
車?yán)锩鏇]有人,我揉著眼睛打開車門走出去,那三人果然就在我們挖的盜洞旁邊。高胖子看我過來就打招呼說:“準(zhǔn)備一下,該干活了?!?
老趙還在嘀咕著說我們挖這個洞真是有失水準(zhǔn),要是傳揚出去絕對會給他丟臉什么什么的,不過也沒人搭理他。我探頭看了看,一股涼氣夾雜著發(fā)霉的土腥味兒順著黑幽幽的洞口直往外冒,倒是個避暑的好地方?!跋旅娴目諝庠趺礃??”我問道。
“剛剛吊了支蠟燭進(jìn)去,沒什么問題?!备吲肿诱f。
我點點頭。閑話少敘,我們當(dāng)即從汽車后備廂里取出裝備背在身上,準(zhǔn)備進(jìn)斗。雖然我們挖的盜洞實在是大得不像話,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四個人還是一個接一個下了洞。老趙自告奮勇地排在第一位,接著是我,徐白臉跟在我后面,最后是高胖子。
因為是在老趙他爹的“墳”里挖的盜洞,所以并不深,大概只有四米多不到五米的樣子。我們手腳并用地爬著,三兩步就到了盡頭。
洞口處那股撲面而來的涼氣更猛烈了,我的心不禁一個激靈。老趙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探頭看了看,一馬當(dāng)先地跳了下去,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底下傳來一聲響亮的“我靠”,我忙打著手電筒問怎么了。
老趙擺擺手說:“沒事兒,讓我也趕快下來?!蔽揖o了緊背包,出溜著就下去了,隨后的徐白臉跟高胖子也都安全著陸了。
我揉著腳踝問老趙剛才鬼叫什么呢,他擺擺手,拿著電筒往前面一指,一個大箱子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十三
“這是……”我走近兩步,舉著電筒在箱子周圍來回亂照,“靠,這是個……”
老趙一把拉住我低聲道:“別吵,是頂轎子。”
他拿著電筒上下慢慢地掃了一圈,這頂轎子的輪廓隨著燈光一點一點顯現(xiàn)出來,隨后又隱沒在黑暗中。我問老趙:“這算是哪門子棺材?”
老趙不答話,自言自語道:“我更想知道這是哪兒。”
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待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挺寬闊的耳室,長寬大概十幾米,但是整個房間內(nèi)卻空空如也,除了放在正中央的一頂轎子,一無所有。
正前方以及左右兩側(cè)的墻壁上,都各開著一個門,門楣上好像還陰刻著什么花紋,只是距離太遠(yuǎn),隱隱約約地看不太清楚。
“是個側(cè)室吧?”我來回打量著,“老趙,側(cè)室里能放棺材嗎?”
正說著,徐白臉突然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拿過我的電筒直直地照在那頂小轎的簾子上,他輕輕在我耳邊說:“小聲點,轎子里有東西?!?
我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忙閉上嘴側(cè)耳傾聽。黑暗中那頂轎子里好像真的傳來輕微的畢畢剝剝的響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翻騰似的。
我對著徐白臉用口形比畫道:“這是什么?”
徐白臉沒吭聲,老趙低聲給我們解釋:“這東西叫魂轎,過去大戶人家的小孩要是三歲前就夭折了,多半要放在這種轎子里下葬,沒什么稀奇的?!?
果然是口棺材,我剛想問問這種棺材里會不會有值錢的東西,就聽見魂轎里面“啪”的一聲響,緊接著又是一震,響聲在側(cè)室里回蕩。我們幾人頓時一個激靈,面面相覷。
老趙揮揮手里的鏟子:“過去看看?”徐白臉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上去,留下我和高胖子在后面看著。
老趙走到魂轎跟前,拿手沖徐白臉比畫著一、二……數(shù)到三的時候,猛地把工兵鏟往簾子里一探,反手一卷。估計他的本意是想把魂轎的簾子掀起來,卻沒料到元朝的布存到現(xiàn)在早就糠了,如今被他這么一劃拉,直接從魂轎的門上掉了下來。緊接著,從轎子里躥出幾個小黑影,落在手電筒的光柱上面一閃即沒,吱吱地叫著轉(zhuǎn)眼間就全跑沒影了。
“姥姥的,原來是老鼠,”老趙長出一口氣,“徐小哥,里頭是什么玩意兒?”
說著就伸出脖子往里面看,我也走過去拿電筒照著,只見魂轎中央的座位上放著一個半人來高的青花瓷罐。如今這么大的元青花已經(jīng)不多見了,要是我們能弄出去,估計換個小飛機不成問題。
一直沒說話的高胖子在我旁邊也搖頭嘆道:“可惜了,這么好的東西,帶不出去。”
“我說你們倆這輩子就跟瓷器干上啦!”老趙不屑地看了我們兩眼,“這孩子肚子里的玩意兒可值不少錢,今兒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手藝?!?
“孩子?哪兒呢?”
“哎,缸里泡著呢。”說著,老趙把青花大罐抬出來,剛要用鏟子把死尸起出,就被徐白臉一把拉?。骸皠e動。”
十四
“里面灌的水銀鎮(zhèn)尸,你要把他起出來,這東西立馬就尸變。”徐白臉說,“你也別惦記你那珠子了,我估計這孩子就只有嘴里面含著一塊玉蟬,再多的就別想了。為了那么一玩意兒,不值當(dāng)?!?
“你怎么知道?”老趙不甘地放下鏟子,“以前這活兒我可沒少干?!?
徐白臉沒說話,走過去拿起老趙的工兵鏟招呼我們上前看。他把鏟子伸進(jìn)罐子里,拿著手電筒往罐口照去。徐白臉撬著腦袋把那個娃娃的半個身子帶了上來,左右那么一搖晃,果真從他嘴里吐出塊玉來。與此同時,這孩子原本就睜著的眼睛猛然間瞪得更大了,臉色急劇地由白轉(zhuǎn)青,嘴巴一開一合地不斷往外冒著黑水兒,喉嚨里也發(fā)出“刺刺啦啦”的響聲,讓人毛骨悚然。
徐白臉往回一收鏟子,又把這死尸拍回了罐子。這小孩一沉到水銀里,果然不再起變化,只是大張著嘴巴沖我們無聲地咆哮,一雙死魚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上方,看得人一陣心里發(fā)毛。
“萬幸,”我拍著老趙,“以前你沒死那是萬幸,祈禱吧你就?!?
老趙咂咂嘴:“得,沒戲了,咱現(xiàn)在往哪兒走?”
說到這兒,徐白臉也有點犯迷糊,他前后左右看了看,顯然也拿不定主意。高胖子突然開口指著左邊的門說:“剛才那些老鼠都是沖著那兒跑的?!?
“哎,”老趙一拍巴掌,“那咱就走左邊唄,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老鼠這玩意兒,最會那個,那什么,趨吉避兇了。”
我跟高胖子不置可否地看著徐白臉,都在等他拿主意。雖然同樣是自學(xué)成才,但看這兩人的表現(xiàn),我更愿意相信徐白臉。
徐白臉點點頭,從背包里取出地質(zhì)隊員專用的探照燈,發(fā)給我們每人一個戴在頭上,揮手招呼一下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左邊的門。
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側(cè)的墻壁上依舊素得要死。既沒有掛點什么擺設(shè),也沒有繪上些壁畫之類的作品?,摪椎臒艄庠谑迳祥W爍不定,我們在甬道里走著,不多時就到了盡頭。
又是三個門,直直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墻壁上。
“我說幾位,咱們這回走哪個?”
我仔細(xì)打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它們的大小規(guī)格全都一樣,甚至連門楣上陰刻的蟠龍紋都如出一轍。三個門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區(qū)別,這下可不好辦了,再這么走下去,別說到主墓室,恐怕我們連出去都成問題了。
我站在原地正琢磨著,高胖子在我旁邊說:“恐怕我們走到迷宮里來了,老趙,小徐,你們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沒?”
徐白臉仰頭看著這幾個門不說話,老趙也靠在墻上直嘬牙花子,看樣子也沒什么頭緒。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能想到陵墓的主人把他的地宮硬生生地給建成了迷宮,這也太非主流了!我敲了敲兩側(cè)的墻壁,得,瞧這硬度,連盜洞都沒法打,我們算是被困在里面了。
“要不我們走回去再看看?”我提議。不過事實證明,這絕對不是一個什么好主意,按照我原來的想法,實在不行我們也能回到那個擺著轎子的側(cè)室里順著來時的盜洞出去,但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又是三個門。
“這地方也太邪性了,”老趙吐了口唾沫,“你們剛才出來的時候誰注意到旁邊的門框了?”
我們都搖頭,黑燈瞎火的誰能注意到那么個東西。徐白臉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仰著腦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沒事兒,沒事兒,”我安慰著自己,“不就是三個門嘛,我們來時的房間肯定在這三個門里面,一個一個找不就得了?!?
十五
高胖子顯然已經(jīng)被這些門繞暈了,蹲在地上不說話。我把他拉起來說走吧,總在這兒耗著也不是事兒。我看了看面前的三個出口:“咱走右邊?”
“走中間試試。”徐白臉開口說。
我也沒表示異議,本來嘛,走哪個都一樣,反正我們也不認(rèn)道兒。我跟著高胖子走進(jìn)了中間的拱門,不多時,就又來到一個側(cè)室。
這個側(cè)室比我們最開始到的那個還要大一些,依舊是左右兩側(cè)的墻壁上各一個拱門,正對著我們的那面墻上,赫然聳立著一座金殿。
金殿的周身用朱砂圖繪著龍紋,殿頂?shù)耧椫徽麠l盤龍,怒目圓睜,四肢伸開,龍爪呈車輪狀。支撐著金殿的柱子上配以如意頭長角云紋,同樣也用朱砂勾畫,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不禁給人一股肅殺之氣。
金殿的正中央,居然停放著一口棺槨,血紅色的棺槨。
“嚯,這鬼地方哪兒他娘的弄這么多棺材,”老趙嚷道,他現(xiàn)在倒是什么都不怕了,“陪葬的都這么大排場,汪洋你看看光那金殿就得值多少銀子?!?
我苦笑道:“多少錢咱們也帶不出去,這金殿肯定是分件鑄造的,榫卯拼焊,連接精密得很,除非有圖紙,否則咱拆不掉?!?
“靠,不至于吧?!?
“嘿,你還別不信,避暑山莊的珠源寺宗鏡閣金殿你知道不?那可是國寶。當(dāng)年日本人就是實在拿它沒辦法,不能拆也不能帶,只好一炸了之。我說你帶著炸藥了嗎?”
老趙聽了還不怎么相信,非要上前去看看,我說得了吧,趕緊出去找回去的路才是正事兒。
“急什么,沒看這還有口棺材?!崩馅w對著那金殿敲敲打打,“不搞點東西就出去對得起自己嗎?”
老高這會兒也來了興致:“看看也好,咱們好不容易進(jìn)來一趟,空手出去可不成。你想,這可是成吉思汗的……”說到這兒他突然問我,“你說這會是成吉思汗的墓嗎?”
我搖搖頭不說話,老趙站在金殿嘟囔道:“管它是誰的,只要能摸出來點冥器倒騰個大價錢,是誰的都行,咱又不考古?!?
高胖子也不吭聲,愁眉苦臉地嘆口氣,說:“咱恐怕來錯地方了,這地宮這么詭異,沒有一點他娘的王霸之氣,肯定不是元太祖的墓?!?
“不過應(yīng)該是元朝的沒錯?!毙彀啄樈K于不再仰著頭走路了,他莫名其妙地走上前來說了這么一句,又從背包里摸出把藏刀,倒提著直奔那口棺材而去。
“喲喲,小徐哥對這冥器也有興趣?”老趙在那口棺材旁轉(zhuǎn)悠了幾圈,“來吧,咱把它拆了看看?!?
我趕緊說:“你可別踹了,誰知道里面裝的是哪位。”
“踹個鳥,這棺材是用牛皮做的,我也得有那力才行?!崩馅w提鼻子一聞,“外面涂的還是生漆,看這寒磣樣,里面也不會有啥好東西,估計銀子全砸在這金殿上了?!?
正說著,徐白臉倒提著刀走到棺材近前,對準(zhǔn)正中央使勁兒往下一劈,只聽一聲悶響,棺材依舊完好無損地躺在金殿中央。
“我說你怎么比我還性急呢,就算是真要給它劈開,你也得用刀刃吧,來來來,你給我試試。”
徐白臉不動聲色地往旁邊一閃,搖搖頭說這棺材不能開。
“啥!又不能開?咱這買賣還干不干了?”老趙問道。
我說:“你激動個屁,人家這么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忘了剛才的事兒了?”
徐白臉把耳朵貼在棺材上聽了聽,直起頭對老趙說:“這里面有什么冥器,我不知道,但是打開以后,這尸體咱可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又不是不能對付,咱要充分發(fā)揚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制造困難也要上的精神。干咱們這行,不就是富貴險中求嗎,咱可不能太保守?!?
我說:“算了,不行咱還是去找回去的路吧,反正這墓也跑不了,咱改天再來就是了,對外就宣稱是給你爸爸上墳?!?
“去你的,跟著你們還真是永遠(yuǎn)也發(fā)不了財。”老趙說。
徐白臉想了想,說:“你要是真想拿這里面的東西,就把棺材燒了再取。”說完就站到一旁繼續(xù)仰頭盯著門框看,不再理會老趙。
“行行,燒了就燒了,我估計里面也不會有什么字畫之類的。”老趙從兜里摸出打火機,“汪洋,給我一點你包里的酒精?!?
我扔給他一小壺高純度酒精,老趙一把抓住掀開蓋就往棺材上淋,完事兒后把壺塞到自己背包里,掏出打火機點著了就往上面扔。
頓時,墓室里沖天火起,一股皮革被燒焦的氣味順著黑煙直沖進(jìn)鼻子,熏得人直咳嗽,我忍不住罵道:“我操,你還真敢干,萬一里面有毒氣怎么辦?”
老趙在離棺材三步遠(yuǎn)的地方大笑道:“玩去吧,你趙爺我什么沒見過,一會兒摸出來東西,分錢的話,我可得拿大頭。”
正說著,老趙突然一捂脖子叫了聲“哎喲”,不禁往后退了幾步,估計是被火星子燎到了,活該丫的。
就這么會兒工夫,牛皮棺材已經(jīng)燒沒了,黑煙滾滾彌漫了整個墓室,火堆里不時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可能是骨頭被點著了。我心說這真是作孽,估計從古至今倒斗兒的也就我們這一批敢燒人棺材,實在是有違職業(yè)道德,罪過罪過。
正念叨著,高胖子冷不防在我旁邊一聲大吼:“小心!”
我嚇了一跳,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呢,只見老趙往旁邊又是一跳,嘴里嚷嚷道:“我操!這什么玩意兒!”
話音還沒落,就聽火堆里“嘭”的一聲巨響,好像有東西炸開了似的,一片片紅雨從火苗子上直往出躥,有些落在老趙身上,立馬就被他抖落下來。仔細(xì)看去,像是什么蟲子又像是剛出生的老鼠,血紅色的身體在地上蹦跶著來回亂竄,不時還發(fā)出嗞嗞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快過來!”徐白臉單手握刀直指著熊熊燃燒的棺材,蒼白的面孔此時微微泛出妖異的紅,也不知是被火映的還是什么。
“沒事兒,沒事兒,”老趙抱著頭還在逞強,“小意思,趙爺我一腳踩死一片……操!”眼見從火海里噴出的蟲子越來越多,老趙站在那兒也被咬了好幾下,這時候我們才發(fā)現(xiàn)這東西居然還是長著牙的。
“算了,”我招呼老趙,“快走吧,大不了等火熄了再來看。”
“得,我先跟著大部隊?wèi)?zhàn)略轉(zhuǎn)移,”老趙揮著手臂跑過來,“不過咱們今天大踏步地撤退是為了明天大踏步地……”話還沒說完,徐白臉就喊道:“別回去,到我這兒!快!”
這時候地上的蟲子已經(jīng)積了厚厚一層了,你擠我我擠你,來回蹦跶著,只要接觸到人的身體就是一口狠的,然后一路磨著牙沿著前心后背來回亂咬。我心說哪兒都一樣啊,先走再說。
剛要往徐白臉那邊跑,就聽見火堆里又是一聲爆響,猛然間又躥出一個龐然大物。
十六
這東西似乎是個人,或者說似乎曾經(jīng)是個人,總之它的上半身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子,一個圓滾滾的類似于腦袋一樣的東西斜斜地架在脖子上,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它的嘴里正叼著半截?zé)沽说氖w大嚼著,好像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
趁著這個空當(dāng),我們仨忙悄悄地朝著徐白臉那里走去,老趙還在我耳旁叫道:“好家伙,這東西不怕火!”
正在進(jìn)食的這位好像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擺了擺本來就不怎么牢固的頭,把嘴里的烤肉甩到一邊,喉嚨里發(fā)出不知所云的低吼聲。它咆哮一聲,猛地把頭伸到地上,大口用力一吸,將那些肥蛆一樣的東西全都吞到嘴里,貪婪地嚼著。
新鮮的食物似乎對任何捕食者都有致命的吸引力,而我卻忘了,在這個房間里,最新鮮的,似乎正是我們。
就在我暗自慶幸著這家伙看不到我們時,它卻猛然從地上抬起頭,下身微微搖晃著就邁出了火堆,伸出雙手跌跌撞撞地朝我們撲來。
徐白臉大吼一聲“跑”,自己提著刀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上去?!斑M(jìn)那個門!”他左手一指身后,右手舉刀封住了這怪物的來路,這家伙文文弱弱,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他揮刀橫掃,直砍在這死尸的胳膊上,只聽“當(dāng)”的一聲脆響,那腐尸被徐白臉帶得一偏,仍來勢不減地直沖過來。
我們慌忙退入了門后的甬道,徐白臉見狀也不再抵擋,拎著刀往后一躍就跟著我們閃了進(jìn)去。后面的腐尸低吼一聲,窮追不舍地跟了進(jìn)來。我們一前一后在甬道里面飛奔,不多時,面前又出現(xiàn)了三個門?!皠e停,進(jìn)左邊的。”徐白臉抬起頭拿燈一掃,領(lǐng)著我們就進(jìn)了左旁門。
萬幸,這個側(cè)室倒是沒有停著莫名其妙的棺材,只有三個石屏凌亂地擺在中間,上面似乎還刻著什么花紋,只是我們沒有時間觀賞?!白吣倪??”我問道。
徐白臉沒說話,挨個兒打量著三面墻壁上的門楣。就這么會兒工夫,那腐尸已經(jīng)沖了進(jìn)來,大張著嘴直奔高胖子而去。
“他媽的,跑什么,反正咱現(xiàn)在也出不去,跟他拼了!”老趙一揮工兵鏟,“不就是個‘粽子’嘛,讓它看看老子的手段!”
說著,舉起鏟子劈頭蓋臉地拍了過去,那腐尸反應(yīng)遲緩,被老趙正砸在腦袋上,不禁倒退了幾步。高胖子趁這空當(dāng)也忙一出溜,躲到了一旁。
“拼了!”我跟高胖子對視一眼,紛紛取下工兵鏟一左一右地來到老趙近前,“干他娘的!”
我們仨舉鏟亂舞,也不挑地方,打哪兒算哪兒,只要逮著機會就是一頓猛扇。別看這腐尸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的,剩下的皮肉卻硬得出奇,鋼鏟砸上去,仿佛撞到了一堆厚厚的輪胎,震得我虎口發(fā)麻,尤其是一雙手臂,揮舞招架的時候竟還能發(fā)出金鐵交戈的聲音。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沒過多久,我們就漸漸沒了力氣,而那腐尸似乎也覺察到了我們手中的家伙傷不了它,于是也不再抵擋,雙臂一揮就把工兵鏟架了出去,往左一跳,側(cè)背對著老趙跟高胖子,伸出烏黑的手爪直朝我脖子抓來。
我暗叫一聲媽呀,舉鏟對著它的爪子用力往下一劈,不偏不倚地正砍在它的腕上。只是這腐尸力氣極大,這一下硬生生地將它的爪子砸下去幾分卻沒能阻住,胸口猛然受襲,渾身上下猶如遭到電擊,我倒退了幾步,肩膀抖了幾抖,手里的家伙沒抓穩(wěn),“咣當(dāng)”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那腐尸根本就不理會老趙跟高胖子的攻擊,右臂一揮把老趙連鏟帶人掀倒,緊跟著上前兩步,左爪向前一探,還要抓我,我就地一滾避過這一下,撿起鏟子順勢朝它腿上掃去。
這腐尸被打得一個趔趄,卻不是我這兩下,高胖子剛剛一鏟橫扇在它臉上,打得這家伙一懵,我趁著這機會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照準(zhǔn)它的腦袋又是一下。
這腐尸似是發(fā)怒了,長吼一聲,揮舞爪子咆哮著仍沖我撲了過來。我心說燒你棺材的又不是我,非跟我較什么勁兒???
心里這么想,手上可不敢含糊,我調(diào)整探照燈的角度正好看清它撲來的軌跡,雙手緊緊握住工兵鏟,剛要砸過去就見徐白臉從石屏上飛躍而下,舉著刀仿佛力劈華山,明晃晃的藏刀順著它的肩胛骨就砍了進(jìn)去。
這腐尸吃痛,長嘯一聲,模糊的臉孔愈發(fā)猙獰。它向后回轉(zhuǎn),卻正好讓徐白臉借力趁勢將它的右臂卸了下來。這腐尸猛然間失去平衡,往后退了好幾步,徐白臉又飛起一腳把它逼到墻根,回首對我們說:“快走,下個房間解決它?!?
我們幾個忙跟著徐白臉進(jìn)了一扇門?!敖o我酒精?!逼岷诘酿览?,徐白臉沖我一伸手,我忙從包里取出一壺遞過去。
盡頭處徐白臉又是拿眼一掃,領(lǐng)著我們進(jìn)了另一道門,說:“你們就站這兒?!毙彀啄樥f著關(guān)掉了頭頂?shù)臒艄猓诎抵邢癖诨⒁粯?,翻身直上墓室頂墻?
我們?nèi)齻€剛舉起鏟子站好,那失去一條胳膊的腐尸就沖了進(jìn)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只見它邁開步子就要沖我們撲過來,冷不防徐白臉從屋頂落下,正好落在那腐尸身上,反手刀背又是朝它脖頸一磕,那腐尸不由得仰頭張開了嘴。徐白臉見狀忙擰開壺蓋,將那壺酒精塞了進(jìn)去,點燃火機沿著它腦袋這么一撩,頓時從那腐尸口中噴出淡藍(lán)色的火焰。徐白臉旋即從它身上跳下,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包暗紅色的液體,喝了聲“開”,拿刀挑破了直扔進(jìn)那腐尸的嘴里。
那東西一入口,原本揮舞著手臂厲聲嘶吼的腐尸立刻安靜了下來,它扭動著身子,軟軟地坐倒在地,殘破的身體迅速地干癟下去,慢慢地化作一堆焦炭,最后身體里的火苗一燎,頓時變成了一堆灰燼。
十七
“我的媽耶,”老趙一屁股坐在地上,“可算是完了,真他奶奶的要命!”
這一趟我也是累得要死,眼見那腐尸徹底升天了,忍不住也和高胖子靠墻坐下,心有余悸地說:“小徐同志,你有那避邪的東西怎么不早點拿出來,剛才我差點兒掛了?!?
徐白臉也搖了搖頭,說:“怪我,沒想到,燒棺材的時候就得撒點狗血上去的?!?
原來那東西是狗血,沒想到這么管用。“都他娘的怨老趙,”我揉著發(fā)麻的雙手,“你摸的冥器呢,拿出來給大伙開開眼唄?!?
“嘿,你別擠對我,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好嘛,摸金校尉哪兒有進(jìn)墓不開棺的道理。”
“開棺,又沒說燒棺,我說你這自學(xué)成才的也忒不靠譜了?!蔽蚁胂胗置π彀啄樠a了句,“哎,我可沒說你啊?!?
高胖子在我旁邊吐著舌頭說:“也不能怨人家,恐怕咱真來錯地兒了,這哪兒像是個大墓啊,分明就是哪家養(yǎng)尸的地方?!备吲肿右彩抢鄣脡騿?,說幾句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這地方太邪性,咱還是趕緊找路出去吧?!?
我看著徐白臉,這一路是他帶我們走到這兒的,如今要出去,也只有問他。現(xiàn)在這個房間跟剛才的那個明顯一樣,都是四壁徒然,只有正中央擺著幾個石屏。老趙在旁邊直嘆氣,說:“這叫什么事兒,進(jìn)斗兒折騰了半天屁都沒摸出來,咱這趟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我說汪洋同志,咱回京以后可不興跟人到處亂說去啊?!?
徐白臉皺了皺眉頭說:“高胖,你是想回去還是繼續(xù)往下走?”
高胖子苦笑道:“咱還有路走嗎?都連著過了兩三道門了,別說主墓室,現(xiàn)在咱能找著路回去就不錯了?!?
“指望著你跟老趙,咱肯定沒戲?!蔽页读顺额^上的探燈,剛才在地上滾了兩滾,這東西硌得我腦袋生疼,“不過小徐哥肯定知道路,我看好你喲?!?
徐白臉靦腆地一笑:“我先說說,剩下的你們決定?!彼沧?,從背包里拿出水來一通猛灌,“你們注意到?jīng)]有,其實每個門上的蟠龍紋都不一樣?!?
“不一樣?”
“對,你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毙彀啄樰p聲說,“有的龍爪是三個,有的是四個,有的是五個?!?
老趙在旁邊拍腿道:“哎,我知道了,咱只要見門就進(jìn)五爪龍的那個,最后肯定能見著本主的棺材,對不對?”
“這話怎么說?”我問他。
“哎,你不知道,凡是跟龍紋有關(guān)的這些個東西,那都不是隨便用的,”老趙賣弄起來,“這里面學(xué)問可大著呢!”
“別廢話,再不說天亮了!”我在一旁寒磣他。
老趙不以為忤,搖手說:“你看啊,按規(guī)定只有皇上能穿著繡有五爪的龍袍,乘的車,坐的椅子,只要是有龍那都得是五個爪的;這親王呢,就次一點,穿戴什么的,只能用四個爪的龍紋;有些有功之臣呢,也能給自己的官服上繡著龍紋,不過那個龍就是三個爪的?!?
老趙頓了一下:“不丹的國旗你見過沒?不丹以前就是咱們的屬國,到現(xiàn)在還用著龍旗呢,你有空了去看看它那上頭的龍是幾個爪的?!?
我點點頭,說:“那照你這么說,咱們只要順著五爪金龍的方向走,就能摸對地方?”
“不,”徐白臉打斷了剛想說話的老趙,“高胖說得沒錯兒,這可不是成吉思汗的墓,所以你要是按著五爪龍的方向走,只能見到一口又一口的棺材,棺材里全是要尸變的玩意兒。我敢打賭,一般人要是上了這當(dāng),絕對走不出倆房間去?!?
“靠,真不是啊,這可虧大發(fā)了?!蔽以谂赃呏边泼?。
高胖子聽他這么說不由得也嘆了口氣,說:“那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因為只有五爪龍紋的門里出‘粽子’,所以剛才我?guī)銈冏叩?,都是四爪龍門?!焙诎抵?,徐白臉的聲音聽上去頗有些疲憊,“本來我并不敢保證這么走就是對的,但是在剛剛的那個房間里,石屏上的龍紋證明了我的想法?!?
“你是說石屏上的蟠龍紋也是四爪的?”高胖子問。
“沒錯?!毙彀啄樥f,“而且你看我們一路跑過來,也沒遇到什么危險?!?
我站起身舉著探照燈走到石屏跟前,仔細(xì)觀瞧,發(fā)現(xiàn)正如徐白臉說的那樣,石屏上的兩條蟠龍皆是腹生四爪,相互糾纏在一起,面目猙獰,須發(fā)怒張,黯淡的石眼在燈光下愈顯凄然,仿佛兩條巨龍在黑暗中已爭斗到了生死關(guān)頭。
“還真是,”我走回去坐下來,“也不知道三個爪子的門里有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那三爪的蟒紋,才是真正的迷宮,我們走進(jìn)去,只能不斷地在原地轉(zhuǎn)悠,很難再走出來?!?
“嗨,管它那么多干啥。”老趙一聽有門道又急不可耐地嚷道,“聽徐小哥這意思,咱現(xiàn)在至少倒的也是個親王的斗,這買賣絕對干得過!咱可得得著!”
我覺得也是這么個道理,于是就抬胳膊撞撞一旁的高胖子,問道:“怎么樣,要不要繼續(xù)往前走?”
“既然有路了,當(dāng)然要繼續(xù),”高胖子揉揉膝蓋,“小徐,咱們開路?”
徐白臉沒說話,站起身沖我們揮揮手:“唉,這一趟要不摸出點東西,還真不好意思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