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潮水，總在不設防的時刻悄然漫溯。

那天，是兩年多前一個清冽的十月清晨。馬莎背著半舊的登山包，站在還有些冷清的公交站臺，等待著開往郊外塔山的徒步團大巴。和前男友分手已半年，最初的陰霾終于被時間稀釋得淡了。報名這個一日徒步團，是她試圖找回生活節奏的一個微小努力——重拾闊別已久的爬山愛好，把自己扔進空曠的山野里，讓山風吹散心底最后那點黏著的郁氣。

大巴車帶著清晨的寒氣停在她面前。她踏上車門，目光一掃，心里咯噔一下：幾乎滿座。成群結伴的游客占據了大部分座位，笑語喧嘩。她這個獨行俠顯得格格不入。好不容易，在車廂最前排靠近過道的位置，發現了一個空位。

她側身擠過去，卸下沉重的背包。就在背包落地的悶響中，幾串清晰、快速、帶著獨特喉音節奏的語言飄進耳朵。德語？

馬莎下意識地循聲回頭。隔著兩三排座椅，坐著四個年紀相仿的外國男生，正用德語熱烈地交談著，臉上洋溢著年輕人特有的輕松和興奮。悅市作為北方重要的港口和工業城市，德國企業不少，德國人也常見。但在這種本地人居多的、面向普通市民的周末徒步團里，一下子出現四個德國小伙，還是稀罕事。

一種奇異的親切感悄然滋生。在慕尼黑浸潤了五年的耳朵，對這門嚴謹又充滿韻律感的語言有著本能的親近。那熟悉的音節跳躍，像他鄉遇故知般，輕輕撥動了她心底某根沉寂的弦。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個戴著深藍色棒球帽的男生吸引。

他的臉型很特別，是那種飽滿的圓，卻絲毫不顯臃腫，反而襯得整張臉小而精致。五官如同雕刻般立體分明，眉骨、鼻梁的線條清晰利落，偏偏轉折處——比如下頜的線條、鼻尖的形狀——又帶著圓潤的弧度，奇異地中和了那份硬朗。最抓人的是那雙眼睛，很大，瞳仁是清透的灰藍色，像覆著薄冰的湖，此刻因為同伴的趣事而微微彎起，泄露出溫和的笑意。寬厚的肩膀將沖鋒衣撐出漂亮的線條，手臂和胸肌的輪廓隱約可見，顯然是健身房的常客。

這奇妙的組合，在他身上形成一種渾厚而干凈的帥氣。馬莎腦子里瞬間閃過一個名字——Daniel Craig，那個經典的007。

“嘖，真是極品啊，”她心里的小人兒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突發奇想來爬個山，還能有這眼福？值了。”她暗自給這位“天降福利”貼上了標簽：007。帶著點隱秘的竊喜，她在那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領隊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和馬莎年紀相仿的男生，姓李，渾身散發著用不完的熱情，正前后招呼著團員。他恰好坐在馬莎后排，一眼就看出她是新面孔。

“嗨，美女，第一次跟我們團？”李隊探過頭，笑容爽朗。

“是啊，”馬莎回頭，回以友善的微笑，“聽說塔山秋景不錯。”

“歡迎歡迎！放心，保管讓你滿意！”李隊一拍胸脯，隨即朝后面努努嘴，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自豪，“瞧見沒？咱們今天可是‘國際團’！后面那四個老外，是我同事！三個月前剛從德國總部派來支援我們A公司新項目的。我這人吧，閑不住，周末就愛兼職當領隊。這不，看天氣好，就把他們也忽悠來了，體驗體驗咱悅市的好山好水！”他話鋒一轉，透著北方人特有的自來熟，“你呢？在悅市哪兒高就？”

“A公司？厲害啊！”馬莎真心實意地贊了一句，隨即心頭一動，這巧合讓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說來也巧，我在德國留過學，現在就在悅市一家德國企業，K公司工作。”

“嚯！你會說德語？”李隊眼睛一亮，音量都拔高了幾分，引得附近幾個人側目，“那可太好了！你自己來的？一會兒路上你就跟他們一塊兒走唄，互相有個照應。咱們團里會說英語的掰著手指頭都數得過來，我一會兒帶隊跑前跑后的，怕也顧不上他們。”他一副“這艱巨任務非你莫屬”的表情。

馬莎心里那個打著“007”主意的小算盤噼啪作響，正中下懷。她爽快地點點頭：“行啊，沒問題，李隊！”

“得嘞！那就辛苦你了！”李隊笑得見牙不見眼。

解決了“國際友人”的溝通難題，李隊心滿意足地坐好。大巴車啟動，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駛向城外。

馬莎有個“特異功能”——沾交通工具就困。無論大巴、火車還是飛機，只要引擎聲一響，困意就如潮水般襲來。更別提今天為了趕早班車，天不亮就爬起來了。車廂內漸漸安靜下來，只有輪胎摩擦路面的沙沙聲和引擎的嗡鳴。她靠在椅背上，眼皮越來越沉，意識很快墜入一片朦朧。

不知過了多久，車身一頓，停了下來。李隊洪亮的聲音穿透薄霧般的睡意：“大家醒醒！休息站到了！下車活動活動，透透氣，十分鐘后出發，接下來直達山腳，就不停了！”

馬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腦袋還殘留著睡夢的昏沉。她隨著人流起身，揉了揉發僵的脖子。下車時，目光下意識地往后面掃了一眼。

心臟猛地一跳。

那個“007”正站在過道上，側身讓著前面的乘客。他的三個同伴還歪在座椅里，顯然睡得正香。清晨微涼的光線透過車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側影。棒球帽檐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灰藍色的眼睛半瞇著，似乎也還帶著點剛醒的慵懶。

馬莎瞬間清醒了百分之兩百。“見色起意”的小惡魔在她耳邊瘋狂搖旗吶喊：機會！關鍵是他隨意搭在座椅靠背上的左手——修長干凈的手指上，空空如也！沒有婚戒！

一股莫名的勇氣（或者說沖動）瞬間沖垮了矜持的堤壩。大腦還處于半罷工狀態，身體卻已經行動。她腳步一頓，轉過身，臉上揚起一個練習過無數次、被朋友戲稱“能融化西伯利亞寒冰”的甜美笑容。

“Hi， nice to meet you.”聲音出口，她自己都驚訝于那份流暢和鎮定，“Lee told me that you are his colleague. Where are you from?”（嗨，很高興認識你。李隊告訴我你是他同事。你從哪兒來？）

“007”顯然有些意外，但良好的教養讓他立刻回以同樣友善的笑容，那笑容燦爛得晃眼，甚至帶著點大男孩式的靦腆。“Nice to meet you too. I’m from Germany.”（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來自德國。）他的英語帶著清晰的德語口音，低沉悅耳。“What’s your name?”（你叫什么名字？）

看著那張近在咫尺、沖擊力十足的帥臉，馬莎感覺心跳漏了一拍，大腦有瞬間的空白。但箭在弦上，她強迫自己穩住節奏，笑意加深，切換成更熟悉的語言，帶著點小小的得意：“Dann koennen wir auf Deutsch reden! Haha! Servus! Mein Name ist Mela.”（那我們就可以說德語啦！哈哈！你好！我叫梅拉。）

“007”——Jonas，眼睛倏地睜大了，驚訝和驚喜毫不掩飾地漫上那雙灰藍色的眸子。“Ich heisse Jonas!”（我叫約納斯！）他的笑容瞬間放大，整個人都明亮起來，“Warum kannst du so gut Deutsch sprechen?”（你的德語怎么說得這么好？）

“Ich habe in München studiert， fünf Jahre lang. Hauptfach Germanistik，”馬莎聳聳肩，做了個“你懂的”表情，“achso， nicht das interessanteste Fach， haha…”（我在慕尼黑學習過五年。主修日耳曼文學。呃，不是最有意思的專業，哈哈……）

“Super cool!” Jonas由衷地贊嘆，眼神亮晶晶的，“Deswegen kannst du sogar ein bisschen Bayerisch sprechen? Servus!”（太酷了！所以你還會說一點巴伐利亞方言？你好呀！）他刻意模仿了馬莎剛才的巴伐利亞問候語“Servus”，逗得馬莎也笑起來。

短暫的寒暄在領隊的催促聲中結束。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到座位。重新啟動的大巴車上，馬莎努力克制著回頭看的沖動，只覺得窗外的秋日風景，似乎比上車時明媚生動了許多。一種奇妙的、帶著期待的愉悅感，隨著車輪的轉動，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塔山的輪廓在天際線上越來越清晰，一場計劃之外的邂逅，正朝著未知的方向，緩緩鋪展開它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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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山腳下，清冽的空氣帶著泥土和草木的芬芳涌入肺腑，瞬間滌蕩了車程的疲憊。馬莎深吸一口氣，屬于山野的自由氣息讓她精神一振。

李隊揮舞著小旗，聲音洪亮地開始分組。不出所料，馬莎被自然而然地劃入了以Jonas和他三位同事為核心的“國際組”。除了他們四個德國小伙，組里還有一位新成員——大巴車上坐在最后排、此刻才看清模樣的Daniella，一位來自新西蘭、在悅市國際學校教英文的金發姑娘，笑起來陽光般燦爛。

“Alright team! Let’s move!”李隊一聲令下，大部隊開始向山林進發。

馬莎很自然地走在了隊伍中段偏前的位置，Jonas就在她身側。Daniel（那個年紀最小、一臉陽光的）和自來熟的Daniella迅速聊得火熱，兩人一馬當先走在了最前面，歡聲笑語不斷。Moritz和Chris（Jonas的另外兩位同事）則似乎對“徒步”的強度有些預估不足，沒走多遠就開始氣息微喘，漸漸落在了小部隊的最后。不過兩人心態極好，時不時用德語大聲調侃著彼此或前方的伙伴，幽默感十足，成了隊伍里絕佳的“氣氛組”。

Jonas顯然是個常年與健身房為伴的人，步伐穩健，呼吸均勻，這點山路對他而言游刃有余。但他始終保持著與馬莎幾乎同步的節奏，步伐有意無意地放慢了些，遷就著她的速度。路線不算特別險峻，但土路濕滑，碎石路段頗多，偶爾還需要手腳并用地攀爬一小段陡坡。

每到稍微難走的地方，Jonas總會恰到好處地伸出手。他的動作很紳士，不是那種不由分說的攙扶，而是提供一個穩固的支撐點，目光帶著詢問。當馬莎的手搭上他溫熱寬厚的手掌，借力登上一個陡坎時，他手臂肌肉瞬間繃緊的力量感清晰地傳遞過來。隨即，他會很自然地松開手，仿佛那只是最尋常不過的互助。

這份體貼的分寸感，讓馬莎心頭暖意融融。徒步的辛勞仿佛被這細微的關照悄然化解。

有段爬升略陡，Jonas走在前面開路。馬莎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合身的登山褲清晰地勾勒出他腿部肌肉流暢而充滿力量的線條——大腿后側的腘繩肌隨著每一次向上的蹬踏而有力地繃緊、舒展，小腿腓腸肌的輪廓清晰分明，充滿了蓄勢待發的爆發力。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那充滿力量感的身體曲線上跳躍。馬莎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心臟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腦子里不合時宜地閃過一些旖旎的畫面。她趕緊甩甩頭，強迫自己把視線投向旁邊搖曳的狗尾巴草和點綴在巖石縫隙間的紫色野菊。

“第一次來中國嗎？”馬莎找了個安全的話題，打破自己心猿意馬的尷尬，也打破兩人間只有腳步聲的寧靜。她的德語流利自然。

Jonas聞聲回頭，陽光落在他側臉，灰藍色的眼眸清澈。“不是第一次，但來悅市是第一次。我們四個，來這里剛滿三個月。”他回答得很認真。

“會說中文嗎？”馬莎笑著問，切換成中文。

Jonas臉上露出一個帶著點窘迫的可愛笑容，用發音略顯生硬但清晰的中文回答：“一點點…你好，謝謝，不客氣…還有，啤酒！”最后兩個字他加重了語氣，逗得馬莎笑出聲。

輕松的氛圍被打開。馬莎像只好奇又活潑的小鳥，拋出一個個問題：

“都去過哪些地方了？”

“最喜歡吃什么中餐？”

“悅市的冬天冷不冷？和漢堡比呢？”

Jonas耐心地一一作答，語調溫和。他提到和同事們一起去過長城，天氣好得不像話，人也不多，壯麗得讓他詞窮；說上海像一個匯集傳統和國際化的萬花筒；談悅市的相對安靜和悠閑讓他很喜歡；又眉飛色舞地描述他如何愛上了烤串兒配冰啤酒。

鋪墊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那個問題，像只小兔子，在馬莎的心口蹦跳了許久。山路拐過一個彎，前面Daniel和Daniella的笑鬧聲被山風送遠，周圍只剩下他們兩人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時機剛好。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像談論天氣：“你自己還是和家人、伴侶一起來悅市的呢？”問完，她的心跳驟然加速，突突地撞擊著耳膜，目光假裝專注地盯著腳下的路，眼角的余光卻緊張地捕捉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短暫的沉默，只有風聲掠過樹梢。

Jonas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他轉過頭，目光坦然地迎上她帶著緊張和探詢的視線。那眼神溫柔，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閃躲。

“我自己來的。”他的聲音很平穩，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我沒有伴侶，就我自己。”

停頓了一秒，他灰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反問道：“你呢？”

巨大的喜悅如同溫熱的潮水，瞬間涌遍馬莎全身，沖走了所有緊張。他不僅單身，還在詢問她的情況！這無聲的回應比任何語言都更讓她安心。她抬起頭，毫無保留地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唇角揚起一個明亮、坦然的笑容。

“我也只有自己。”

話音落下，兩人目光交匯。山風拂過，林濤陣陣，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在他們身上投下跳躍的光斑。沒有多余的言語，只有心照不宣的微笑在彼此臉上漾開，如同山澗潺潺的溪流，暖融融地流淌過心田。一段前路未明的旅程，似乎在這一刻，悄然錨定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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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勢漸緩，陽光也變得慵懶。午餐休整點選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向陽坡地，視野極佳，能俯瞰到遠處層林盡染的山谷。

眾人紛紛卸下背包，開始“安營扎寨”。馬莎剛要從側袋里抽出自己輕薄的折疊坐墊，就聽見旁邊傳來布料抖開的窸窣聲。Jonas已經手腳麻利地鋪開了一張足夠容納兩三人、厚實的橙色戶外防潮墊。

他拍了拍墊子，抬頭看向馬莎，灰藍色的眼睛里帶著自然的笑意，語氣隨意地問：“沒帶坐墊？石頭涼。過來一起坐吧？”那口吻熟稔得仿佛他們是認識許久的老友。

馬莎的心輕輕一跳，對上他坦蕩的目光，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反而有種被照顧的熨帖。她點點頭，唇角彎起：“好啊，謝啦。”抱著自己的背包，很自然地走過去，在墊子上挨著他坐了下來。墊子厚實柔軟，隔絕了地面的涼意和碎石的硌感。

午餐大會正式開始。Daniel像個獻寶的孩子，嘩啦一聲拉開他碩大背包的主倉，里面塞滿了各種大號家庭裝零食：巨型袋裝薯片、大桶的什錦堅果、整盒的甜甜圈、甚至還有一大盒切好的新鮮蜜瓜！他夸張地做出一個“累癱”的表情，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嚷嚷：“Help me finish these! Please! I swear I don’t want to carry them down the mountain! Wuwu…”那可憐兮兮又搞怪的模樣，瞬間點燃了大家的笑聲。他熱情地分發著甜甜圈和蜜瓜，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馬莎笑著接過一塊蜜瓜，清甜多汁。她側頭看向身邊的Jonas。他的“午餐盒”就簡潔務實得多：一個方正的保鮮盒里，飽滿紅艷的小番茄堆得冒尖，旁邊是兩個用料扎實的全麥三明治，外加兩根能量棒。他打開蓋子，很自然地拿起一顆小番茄遞向馬莎，眼神詢問：“試試？很新鮮。”

“好啊。”馬莎伸手接過，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指腹，微涼的觸感讓她心頭微微一麻。小番茄入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爆開，帶著陽光的味道。

Daniel遞過來一個撒著糖霜的甜甜圈。Jonas接過來，咬了一口，滿足地咀嚼著，隨即像是想到什么，帶著點孩子氣的遺憾，低聲嘟囔了一句：“唔…要是有杯熱咖啡配著這甜甜圈，就完美了…”

聲音不大，但近在咫尺的馬莎聽得真切。她眼睛一亮，像藏著什么小秘密。她伸手從自己背包側袋里，變戲法似的拎出一個亮紅色的、小巧精致的保溫杯。她擰開杯蓋，一股醇厚濃郁的黑咖啡香氣立刻飄散出來。她朝Jonas俏皮地眨眨眼，晃了晃杯子：“想不想喝咖啡？可惜呀，我只喝純黑咖啡，沒有奶，也沒有糖哦。”語氣里帶著點小小的“挑釁”。

Jonas的眼睛瞬間亮了，驚喜毫不掩飾：“太棒了！我也只喝黑咖啡！”他立刻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的折疊杯，“謝謝你，Mela！”他倒了一杯，深褐色的液體冒著熱氣，他深吸一口氣，滿足地喟嘆一聲。

“Jonas，”馬莎看著他那享受的樣子，忽然靈光一閃，指了指Daniel那邊堆積如山的甜甜圈，又晃了晃自己的紅杯子，壓低聲音，帶著點惡作劇般的興奮，“你說，我們要不要跟Daniel合伙，給咱們團提供個‘徒步能量套餐’？一個甜甜圈加一杯現煮黑咖啡，20塊！絕對搶手！”她越說越覺得有趣，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甚至學著生意人的樣子，煞有介事地朝他伸出手。

Jonas愣了一下，隨即被她的奇思妙想逗得朗聲大笑起來，胸腔震動，灰藍色的眼眸里盛滿了愉悅的光。“哈哈哈！好主意！你是個真正的 Business Woman！”他一邊笑著，一邊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溫暖寬厚的大手回握住她伸出的、帶著涼意的小手。

“Joa， Business Partner!” Jonas笑意盈盈地補充道，目光落在她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她的笑容帶著一種奇異的感染力，讓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心情飛揚。兩人交握的手晃了晃，像達成了一個秘密的、只屬于他們的歡樂協議。

“嘿！伙計們！” Daniella清脆的聲音適時響起，她揚著手機，“加個微信吧？以后可以一起玩！”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

馬莎的心跳猛地加速，狂喜像煙花般在心底炸開。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定，拿出手機，點開二維碼。手指甚至因為期待而微微發顫。

“滴”的一聲輕響，好友添加成功。

她迫不及待地點開那個新出現的頭像——一張在長城拍攝的照片。陽光燦爛得有些炫目，Jonas戴著酷酷的墨鏡，站在古老的磚墻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帥氣又陽光，背景是綿延不絕的壯麗山河。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身邊正低頭操作手機的男人，又看看照片，唇角高高揚起：“之前去的長城？感覺怎么樣？”她切換回德語。

Jonas也抬起頭，看著自己的頭像照片，眼神柔和下來：“是的。剛到中國安頓下來，我們幾個就一起去了。那天運氣特別好，天氣完美，游客也不多。”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非常……震撼的一天。古老，巨大，充滿了力量感。”他尋找著合適的形容詞，“還去了上海，一個非常特別的城市，很……大，很亮，很吵，但也很迷人，傳統的東西和現代的東西匯聚在一起，很奇妙。”

兩人相視一笑，分享著對這片土地的初印象。咖啡的香氣、甜甜圈的甜膩、山間的清風和同伴的笑語交織在一起，這個簡單的午餐時光，在不知不覺中，發酵出別樣的溫馨和默契。